()()()许三笑离开杨许昌的办公室,回到车上,找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之间感悟着这一天的经历。记得前阵子听三阳镇长金显扬发牢sāo,一入官场深似海,从此原则是路人。当时觉得不以为然,还曾想,对于某些人而言,有没有原则跟在不在官场其实并无多大关系。如今看来,那时的想法真是大谬。官做到一定级别时,首先要摒弃的便是普通意义上的原则和是非。政治上成熟的表现在于领悟平衡和妥协。
就比如严朝辉这件事,处于宋义的角度,坚持小是非很容易,干倒刘泽文对他而言并非十分难事。但代价却是搞乱一省官场的生态秩序,孰轻孰重?原则,对于为官者而言,不管是正还是邪,真的是一个奢侈的词汇。
还有杨许昌,就许三笑自己所掌握的情况看,这位杨副书记肯定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他在南山多年,的确为南山市的经济建设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在四百万南山百姓心中他至少是个口碑不错的能吏。坏人,好官?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一个向来不怎么讲原则的官忽然要求自己讲原则,他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刘泽文如果现在倒了,他无疑会成为既得利益者。但坚持原则并不能加速刘泽文的倒台,相反帮着刘泽文做伪证,才会更快的促成齐赵两家对刘泽文的围堵。这一点他不可能预见不到,如果说他找自己来说这番话没有存了私心,许三笑打死也不会信。这位负责纪委和党建工作的副书记亲笔签发的入学通知书都拿到手了,说他没私心谁能相信?
许三笑想到,杨许昌让自己秉持原则实事求是的作证。这么做并不能阻止刘泽文继续疯下去,反而很可能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刘泽文为了整死严朝辉,就得推翻老子的证词,这么做只会让他错的更深。
一方面是省委在违背原则,目的是妥协维稳。另一方面这位杨副书记却在让自己坚持原则,根本目的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杨许昌这一手光明正大无可厚非,可以说是标准的阳谋。多半是针对省委一直试图插手南山官场这件事的回应。至于这个党校的学习名额,好的方面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好的一面,这未必不是对方一招调虎离山的妙棋。
无论如何,这张入学通知单已经拿到手里。省委也已经有了章程。这顺水人情惠而不费,正是何乐而不为。
驾车回到严宅,齐思诺都快急疯了,一见面就拉住许三笑的手问,“你见过老严了,他怎么样了?省委到底是什么态度?”在她想来,严先生现在就是一任人宰割的权力牺牲品。却哪知这泼天大的局正是严老师一手炮制。一个人,对阵整个山南省官场多方势力。
许三笑说:“严老师安然无恙,刘泽文做了一些工作,但省委已下定决心要息事宁人,严老师让我回来与齐副秘书长见一面。”
齐思诺着恼道:“跟他见面做什么?他现在恨不能躲这件事远远的。”
许三笑心道:“齐炼钢要是真躲的远远的,这件事还会那么复杂吗?”说道:“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师是这么交代的,也许这件事并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齐思诺叹道:“既然是老严的意思,那我现在就联系大哥。”
许三笑与齐炼钢约在一家茶馆秘密见面。
省委副秘书长齐炼钢中等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是个颇有气派的中年人。
一见面,无需客套。
齐炼钢问:“严老师怎么说?”
许三笑微感到意外,没想到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舅子也会称严朝辉为老师,答道:“他说我跟你一见面,就什么都清楚了。”
齐炼钢想了想,道:“看来省委的态度已经松动了,是时候表达我们的诉求了。”
我们的诉求?许三笑敏锐的察觉到齐炼钢口中的我们似乎不简单。
齐炼钢很快为许三笑解惑,“我们是一个整体,由党内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组成,通过这件事,严老师和我都认为你的品xìng和能力,足够资格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又补充道:“我们这些人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的在体制内做官,如你我,有的在社会上活动做学问,传播思想,如严老师,彼此间相互帮助,同进同退”
许三笑面sè一变,暗忖:怎么听着像个野心勃勃的江湖组织?只听齐炼钢继续说道:“觉得奇怪?莫非你认为党内就没有别的派系了吗?”他轻哼一声,接着说道:“远的太祖时代不去说,只说近年,中生代,少壮派和tài子dǎng,再往前有燕京帮和申城帮,这些不是派系是什么?”
华夏数千载,从古至今这党争二字便没断绝于庙堂江湖之上。所谓党争就是官员结成党派为争取政治利益互相攻击。古往今来,几乎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后党,阉党,改革派,保皇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争夺,争夺激烈升级了就会产生派系。
许三笑做梦都想不到,严朝辉居然能在党内自成一派,道:“我把问题想简单了,所以缺少一些思想准备。”
齐炼钢赞赏道:“你的表现已经很了不起,严老师当初也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实际上,我们这个组织并不经常吸收成员,对你算是破例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我们中间,我的职务级别都不是最高的,相信你能够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
许三笑脑子里急速运转,人在仕途,只靠自己几乎没可能走的太远,有这么一群人相互帮衬,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加入这样的团体,就意味着站好了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运常常不能自主。尤其是相对于自己这样的低级别人物而言。想到这儿,决心已定。
摇头道:“我入仕途不过是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一番事业,对加入任何一个派系实在不感兴趣。”
“怎么?你不愿意?”齐炼钢大为意外,问道:“为什么?”
许三笑道:“党争太残酷,我觉得我不够资格更不希望参与这个游戏。”
齐炼钢耐心的说:“残酷只是一个片面,对于你这个级别的年轻人而言,机会还是远大于风险的。”
许三笑态度坚决的:“就我所听说的,这些年党内之争还少了吗?就比如晋省的乔家和燕京的李家之争,前几年少壮派的高一方和现在接班人tài子dǎng领袖人物谢润泽之间的流血之争”
齐炼钢长长一叹,道:“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严老师把你看的很准,却惟独错看了你的胆略,你就不问问我们这些人有什么样的理念便拒绝吗?”
这场谈话越发的不同寻常。许三笑的人格魅力赢得了严朝辉和齐炼钢的信任,但现在,这份信任正变的沉甸甸。
一个人要想没有烦恼,知道的越少越好,忘记的越多越妙。现在,许三笑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不得不面临选择,而这实在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许三笑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严老师一直在弘扬华夏国学jīng神,他倡导华夏民族应先找回咱们屹立五千年不倒的jīng神内核,而不应该盲目学习所谓西方式mínzhǔ,我很赞成他的看法,但这赞同只是学术方面的认可,至于政治理念,说来说去不过是国富民强四个字,我目前只想踏踏实实的做点事,想必跟您们的政治理念并无冲突”
加入进去,便等于参与了党争游戏,许三笑看的很清楚因此回绝的很坚决。
齐炼钢惊讶的看着许三笑,这小子在想什么呢?这样的人怎么混进体制里来的?官场里还有什么比找到一个强大的组织更让一个年轻人兴奋的事情?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许三娃子的想法。难道说他已经有了更强大的靠山?如果有,那就只有省委书记宋义了,这小子倒的确得到过宋义的提拔。
“原来你早已是鸟随鸾凤栖高枝儿。”齐炼钢不动声sè道。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许三笑郑重其事道:“路遥知马力,rì久见人心。”
齐炼钢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了,还是要谢谢你对严老师的这份至诚之心,我们希望能有所报答,希望你不要推辞。”
许三笑心知这个必须收下,否则对方不会对自己放心。额首道:“长者赐不敢辞。”
齐炼钢道:“这件事之前严老师已经跟你说过了,旭明在南山的工作有了一点进展,我们打算把你运作到艳阳县党委副书记的位置上,你意下如何?”
许三笑点头道:“一rì为师终身为父,和严老师说定的事情岂会更改?”
齐炼钢总算放心一些,道:“你的人品我们还是信任的,既然这样,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希望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觉得有必要加入我们的时候,随时欢迎你。”说罢起身告辞离去。
次rì一大清早,齐思诺接到省政法委的同志打来的电话,要为严朝辉做jīng神鉴定,必须家属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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