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府的学子中多出了两个新面孔。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最近随着求学热潮的兴起,学子要比以往多出不少来。
不过穿着亲传弟子的服饰来听课的就只有这么一份了。毕竟亲传弟子是有宗内大佬手把手传授技艺的,谁会闲得蛋疼挤在一群普通弟子和杂役中学这些基础的东西?
常修牵着常真找了个座位坐好,也不去理会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掏出帕子给常真擦了把快流到了嘴里的鼻涕。宠溺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众人或许是觉得身份上的差距过大,坐得近了会不自在,有意无意的都挪远了些。使两个孩子身边出现了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常修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从记事起就总是被人以各种方式‘敬而远之’。皆因身上的这套亲传弟子的衣服。他不是不想走出家中的院子,可他走得出九鼎山的院子吗?
常真有点人来疯的性格,见屋里这么多人开心得不行,左右四顾。见到长相奇特点或装扮有意思的就拉着他哥去看,手上还指指点点。
被指到的人不便发作,佯装不知道。
常修毕竟已经十岁了,家教又严。忙制止弟弟的失礼行为,可在心下里却对这些普通弟子更看低了几分。
无名今天在路上修习的逍遥步属于小范围腾挪步法,不以奔袭速度见长,所以到的要比平时慢一些。所幸出门也比平时早,好歹赶在了授业先生的前面。
不过大学府今非昔比,仅晚了这么一小会,屋子里就几乎是座无虚席。更有些比他还早到的弟子站在过道里。
无名见平时习惯的座位被两个新面孔占着,也不以为意。只是稍感疑惑,明明那里还有位置,这些弟子怎么不过去坐呢?
他没那些弟子的顾虑,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向兄弟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一屁股拍在凳子上。
常修有些诧异的看向无名,见无名不像是故作镇定。忍不住冒出一句很脑残的话“你不怕我?”
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这话说的太他妈傻了。
果然,无名扭过头谨慎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的问道“你咬人?”
常修还在为刚刚的话懊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无名似乎想到了什么,屁股往远处挪了挪“那你有病?”
常修也回过神来,呸了一口道“你才有病呢,我懒得跟个小小道童一般见识”
无名又躲远了一些,生怕被常修唾沫星子溅到。朝旁边的一位弟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病不去治,还跑这干什么?”
那名弟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天外还没回过神的木然表情。
见授业先生还得一会才到课堂,无名也没闲着。从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来,里面是带有余温的大肉包子。
也不跟左右客气,自顾自的一口下去,顿时整个屋子香气四溢。
“咕”无名耳朵一抖。好像听到了那位神游天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师兄咽口水的声音。
常修实在看不惯这种吃东西不顾及环境的行为,索性别过头去。结果扭过头却看到弟弟正直勾勾的盯着无名,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口水顺着手指流出来,挂着亮闪闪的丝线。
怒其不争的常修拍掉弟弟的手,摸出帕子给他擦干净。见被拍疼的常真咧嘴欲哭,忙哄道“乖,回头哥再带你去吃哈,可是这里不行。这是大家求学的地方,不是膳堂。”
后面的话有意放大声音,显然是说给无名听的。
无名哪有功夫理会他说什么?嘴巴是别人的,肚皮却是自己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白花花的包子消灭干净,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摸出竹筒咕咚咕咚灌了半筒水。
没过多一会,精工科的授业先生夹着书姗姗走进学堂。一进屋就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这里是大学府,谁把这当膳堂了?”
学堂上无人应声。常修似乎感觉身后有一束束目光落在他这片真空区,顿如芒刺在背。不由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无名,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被气冒烟了。
无名虽然座位不能往外挪了,身子却是歪出去一截,望向他的眼神复杂。有嫌弃,有厌恶,还有一丝的……同情?
先生的目光随着众人落到两名亲传弟子的身上,轻咳了一声道“这次就算了,那个……下不为例哈。上课吧,我今天要给讲的是机械装置的零件加工……”
结果长达一个时辰的的精工课下来,常修大多时候都在走神,常真则睡成了小死猪。
无名通堂全神贯注,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授业先生道“今天的内容就先讲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后记得好好温习”说完,不等学子们起立行礼就往外走。不曾想无名举着小手站起来大叫道“先生。学生有问题要求教呀。”
授业先生只恨走的慢了,被喊住又不好假装没听到,站住后微笑着说了声“欧?说来听听”。
心下却暗叹了口气,不愧是‘问题童子’呀。每课一问的习惯已经不知让多少先生下不来台了。因为无名的缘故,先生们连课后那句“大家还有什么问题”的口头语都硬生生改掉了。
无名躬身行礼,然后才开口问道“是关于傀儡膝关节卡簧的问题。据先生所说,卡簧的材质为黑铁精掺杂雪花铜母。可是金属在连续弯折数千次之后就会出现疲劳期,必须充分冷却后才能再次使用。这就使得傀儡无法保持速度远距离奔跑,我构思了一下,假如多装上四条腿。让它们轮流使用,就可以保证傀儡始终处于最高速的奔跑。不过这也是个笨法子,因为耗能也增加了一倍多。”
授业先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六条腿的兽型傀儡吗?耗能确实惊人。虽然被一些财大气粗的家族所钟情,但是造价过高,无法量产。除了炫富,意义不大。”
无名继续道“黑铁精和雪花铜母都是天价的稀有金属,我这些天在治铁厂用十三种普通金属制出了一种合金。韧性虽然有余,不过硬度上却有些不足。思来想去,还是要从零件的形态上入手。想请教先生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授业先生挑了挑眉毛,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凭着点小聪明就说研制出替代的合金?那锻器峰的老家伙们是不是可以集体跳崖了。
虽然这么想,却不便公然打击学子的积极性,不管行不行得通,总比没想法强的多。和蔼的问道“你可试过双合叶卡簧?”
无名眼睛一亮,兴奋道“对呀,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多谢先生赐教”说完又深深的行了一礼。
授业先生心中苦笑“简单?要不是最近恶补专业知识才偶然在一本生僻的文献里读到这个内容。那可就不简单喽。”
有些心虚的受过一礼后,终于有点找回做先生的优越感了。这会儿也不急走了,打算趁势压一压无名的势头。年青人太顺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笑着走到无名身前道“你那块合金可带在身上?本先生帮你把把关。”
无名在包里翻出个一寸见方的小金属块递了过去,然后眼巴巴的等着先生的评价。
结果先生一番打量之后,面色从淡然到好奇,又变的震惊,最后被狂喜所替代。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你,哦不,小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尊姓大名?”
无名恭敬的答道“学生无名”顿了一下,怕会引起什么误会又道“无名就是学生的名字”
授业先生也不知道有没有上心,只是道“好,好,无名好,好名字。你这块合金能否借我研究一下?”
虽然知道提出这个要求很过份,但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顾不得周围学子异样的目光,眼巴巴瞅着无名,生怕被这位问题童子拒绝。
无名露出个招牌式纯真的笑脸“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送给先生吧,还要多谢先生的授业之恩。”
授业先生如获至宝,生怕无名会反悔。连场面话也没说,一溜烟的跑了。
常修张目结舌的目睹了全过程,有些看不透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孩子。
瞧先生的神情情也大体能猜到那块金属的价值,这小子就大大方方送人了?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炼出合金来的?一定是从哪偷来哗众取宠的。
想到这里,常修哼了一块问道“冶铁厂闲人免进,就算是让你偷溜进去。你又凭什么动用熔铁设备?你可别告诉我那些数千斤的玩意儿你整得动”
无名其实早就看出常修身份特殊,之前说他有病是觉得这小子拽的跟谁欠他钱似的,故意恶心他。没想到这会儿又把脸贴过来给他踩了。不由有些好笑,脸上挂起嫌弃神态,道“跟你有关系吗?你别把脸凑这么近,再把我给传染了。”
常修凝噎半天,不死心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无名用手挡着不存在的唾沫“病人!”
“……”
无名挠了挠下巴,一脸戏谑人的问道“真想知道?”
常修毕竟也才十岁,而且还是个少与外人接触的少爷心性。论心智哪能跟无名这个痞子相比。天人交战一番之后,好奇心占了上风。说了一个字“想”
“不告诉你”
“……”
无名好笑的略过快要爆发的常修,对着一旁早已被吵醒,正忽闪着大眼睛的常真道“叫声哥来听听。”
“我跟你拼了”常修忍无可忍,扑了过去。
常修比无名大了两岁,身高也高出了半个头来。更是从小就修习修术基础。可惜光有花架子没用,论起斗殴经验无名能甩他好几条街。
羞恼之下没什么章法,被无名一招给制住,两手剪在身后,摁到桌子上动弹不得。
常真担心的大喊了一声“哥”
也不知是冲无名喊的还是冲常修喊的。
无名全当是喊他了,嘿嘿一乐,放开了常修。对着常真拖着长音道了一声“乖”
常修虽然面红耳赤,却没再冲动。而是稳了稳心神,冷漠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在哪偷的?”
无名露出一个看白痴的眼神,问道“你说是谁偷的就谁偷的了?你从哪看出是我偷的?九鼎山是你家的?”
一位看热闹的弟子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跑来打圆场“算了,又不是多大的事。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小兄弟,你倒是说说这金属是怎么熔炼出来的?我们也好奇的很呢”话里不乏帮常修提问的意思。
无名也不计较,摸出清云子的长老腰牌道“长老腰牌开路,大多地方都去得。反正人情债记在长老的头上。”
这话一出,众人啧啧。没想到这个小小道童有靠山呀,长老腰牌都带在身上,看来是很得宠呀。难怪敢得罪亲传弟子了。
常修嗤之以鼻,问道“那你怎么炼的矿石?”
这下连围观弟子都觉得这小子蠢了。
果然,无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退后一步道“大少爷,你不知道有一种叫作银子的东西让以让别人帮你干活吗?”
先前打圆场的那位弟子又冒了出来,干笑道“小兄弟可真是年少有为呀。先前光看先生的表情也知道那合金必是潜力无限。没想到你竟有这份胸襟说送就送出去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无名倒是乐得跟这种圆滑的人打交道,起码看着舒坦。不紧不慢的又从包里摸出一块流彩的方寸金属笑道“那个呀,没关系。反正也是残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