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项南星说出那个答案之后,南宫茜沉默了很久。其实在他陈述的过程里她自己就想起了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在第一轮投票结束后,光头王北拍案而起,肖乐平吓得躲在了他们两人的遮挡后面,南宫茜注意到霍一南与吴文峰那时正操作平板,似乎是在互相沟通着。
可是仔细想想,那个时候躲在他们身后的肖乐平正在干什么呢?或许她那时候想错了,霍一南和吴文峰两个人并不是在和彼此交流,而是正用平板接收着第三个人发来的信息!
一切都对上了。项南星的分析没错,和那三个人一起的是肖乐平。南宫茜长叹一口气。
这时她忽然想起项南星在开始陈述这一大段推理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当时他说,多亏了她之前的提示,他终于可以稍微看清背后的真相。
“所以,关键在于主持人确实是一人对应着一组吧?”她确认道。
“对。”项南星答道,“克里斯最早进来,单独由一个主持人带入,之后是肖乐平以及那三个大佬。这样一来他们四人联合的事情只被克里斯看到了。此时房间里还没有形成可以观察出来的规律,于是虽然他们看到已经有一个主持人在,却依旧会以为自己是最早的。”
“你记得吧?在所有人到齐,游戏正式开始之前,这里的门是敞开的,主持人尽管负责把人带到这里,却没有禁止玩家离开会场。我想只要不离开这栋房子都不会被视为取消资格,而肖乐平应该就是在这时候选择暂时离开,趁着之后那组人到达前先布置了一个烟雾弹。”
“在那以后是沈君浩,梁京墨和那个面具人三个人,他们的顺序暂时还不能推理出来,但暂时来看也无关紧要。我觉得他们三个是分别进来,因为在我们刚刚看到的时候他们还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梁京墨和沈君浩不是一起进来的吗?你刚才还推理出他们是一伙的,而且他们事先也确实认识,装陌生人什么的只是之前的伪装而已。”南宫茜疑道。
“一伙的,但应该不是一起进来。”项南星说,“那样的话,隐秘联合的事情就毫无意义了。如果他们两人是一起进来的,那比他们更早待在这里的三人组一定会看见。在梁京墨去掷骰子表明和我们一伙的身份后,和他一起进来的沈君浩难道不会立刻被确定也是同一队的吗?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南宫茜点点头,又忽然皱起了眉:“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两人就要占用两个主持人,那么数量上……”
“是的,开头那两个,他们两人各占用一个,再加上负责带我们进啦的那个雪彦主持人,这就是此时站在会场中的全部五个主持人了。但他们所带的玩家数量加起来只有九个人。”项南星微微偏过脸快速看了另一边的面具人,缓缓说道,“这样一来,就只有他是在没有主持人带领的情况下进入会场的。”
南宫茜点头。这里的所有人里只有面具人一个戴着遮挡物,看上去像是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脸,而他从开局至今的表现也完全不像是个正常的玩家。不管他们这边如何勾心斗角,他就只管坐在沙发上假寐,然后每局投票的时候固定给自己一票了事。在寻求结盟途中,项南星他们也曾经给这个面具人发送过试探的信息,但最终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如果按照项南星这么推测的话,面具人就是唯一一个不是由主持人带入会场的玩家,这无疑又增加了他身上的神秘色彩。然而……
“这个问题暂时还不用深究。”项南星说,“刚才那个主持人的话里其实已经开始提示了,就差没挑明来说。我想如果是对‘那个事件’感兴趣的人——比如梁京墨之类的——在场,在听到那提示后多半就会立刻反应过来面具人的身份吧。”
“那个事件?”
“让我入狱的事件。”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平板电脑,仰起头陷入了思索。“三国游戏里梁京墨不惜赌上性命去获取关于那个事件的一条情报,而罗百川自己就是那个情报的持有者,他们两人都曾经看似偶然地和我展开接触。在当时我只以为真的是偶然,但随着知道的东西越多,很多零碎的线索都连接起来了。这两个人在刚开始时为什么会接近我,我又为何好几次都隐隐有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这些想必都因为我是在那个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在那一夜我一定做了某些会影响另一边游戏结果的事情,只是我自己一直都没能注意到。他们一直这样相信着,试图从我这里找出缺失的那部分真相来。”
南宫茜忍不住问道:“但这和面具人又有什么关系?”
“黑猫小姐说过,白夜祭是让那一场‘窃国战’中落败一方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复活战,让我们这些人有机会重回文明世界,也只不过是复活战附属的福利而已。”
项南星停顿了一秒,深吸一口气。
“换句话说,当初那一战的失败者会参加这次的游戏。”他说,“既然身份特殊,那么出场待遇之类的事情想必也和我们这些普通的玩家会有所不同吧。”
是他!南宫茜震惊,忍不住又看了那面具人一眼,这一回对方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眼神,转头很快。两人的目光远远地隔空接触了一下,南宫茜的后背忽然像被一道锋利的寒意划过。
这是强烈到如有实质的杀意,在一瞬间拒绝了她的窥视,收发自如。南宫茜之前只有在家族中那寥寥几位长老的身上感受过类似的东西,然而他们中无一不是身经百战杀人累累,双手沾满了血污的人,若非曾经亲身走过那样的修罗场,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气质。
她打了个冷颤,赶紧回过头来。却见对面的项南星此时正偏过脸望向了面具人的方向。他坐得端正,面容平静如水,双眼漠然地与对方毫不退缩地对视着,毫无怯意。
这一瞬间,他的身姿竟让南宫茜感觉有些陌生。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
过了几秒,他收回目光,悠然说道:“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是参加‘窃国战’的人,水准等级什么的,和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完全不是一回事。他要么不是那三个大佬的同伙,要么就干脆是掌控着他们的人。如果是前者的话,三个大佬不能确定他的想法,必须留上一手,因此不会太早让肖乐平这张底牌暴露身份。换句话说,这一轮他们会仅靠三个人投票,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最多也就是三票,而我会发信息要求肖乐平跟沈君浩一并参与这次的投票。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虽然各有想法,但还需要对外表现出依然愿意合作的样子,我的这条信息就是给他们提供的一个台阶,他们会照做的。”
从项南星的脸上,南宫茜隐约感觉出了对方打算要做的事情。
“你想让保送我胜出,然后自己留下来面对他们?”南宫茜压着嗓子说道,“我感谢你的好意,但你推理出了这么一大堆事情,最后也没能找到他们的真正目的吧?你贸然留下,这是把自己推进更深的沼泽里,完全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想法了。想清楚啊!”
“不按正常的方式出牌,才有机会胜过那些从骨子里就不正常的对手,不是么?”
项南星笑了:“而且你想想吧,由我开口要求合作投票的话,选定的目标只能是你,要是我直接就把自己投出去了,他们展示完了诚意,还能找谁合作去?”
“你不害怕吗?人数越少,你获胜的机会就会越小啊!你这几天赢了那么几场,就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别天真了啊!”
“老实说,我非常害怕。”他摇了摇头,“但怕也没有用,我只能想办法,选择眼下最有利的策略。再说我留下来,获胜出线的机会至少比你大上那么一点点吧。”
“放弃别人不就可以了吗?”
“这种事情我已经做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看着南宫茜:“同样的问题还给你:你不肯走,抢着要留下,难道你自己就不怕吗?”
“南宫家从来都是有恩必报!我要是走了,那才是耻辱!”南宫茜急了,“干脆就放弃这一回合好了。让对方胜出,然后我们取得人数优势,再一起争取最后的两个名额。我留下来的话,多少还能帮到你什么吧!”
看到她的模样,项南星的嘴角不觉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事实上,你能够顺利离开,让我安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他说着,一边把平板转过来,给南宫茜看那上面的内容。就在两人说这话的间隙里,项南星的手却没闲着,两条信息已经打完,一前一后地发给了那两个人。
“投南宫茜。这是合作的条件。”
他的话看上去让人无法拒绝。看着那行字,南宫茜沉默了好几秒。
“所以我什么都做不了,是吧。”
比起被保送的喜悦,另外一种情绪显然在这个时候占了上风。项南星看着她倔强扬起的脸缓缓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几分钟后投票结束,结果如他所料。南宫茜顺从着工作人员的指引退场。临走前她除下了戴着的护腕。这是早些时候项南星送给她的那一套护具其中一件。
“有人告诉我,护腕虽小,终究还是防具,关键时刻能保命。你带着,就当借他吉言。”
她说完,恶狠狠地把护腕塞进项南星手里,转身就走。
项南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即将迈出大门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后背终于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这几步路中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个时候超出了控制,她或许是担忧,或许想哭,或许是愤怒,又亦或是这些复杂的心绪聚拢到一起,不知所措。但不管怎样,工作人员此时已经将大门再度关上,把她的那点情绪也一并隔开在了门外面。
也是难为她了。项南星在心中苦笑着想。这明明是个恩怨分明的女孩子,一贯自立,硬是要她对自己不管不顾地独自离开,即便是为她好,对她大概也是一种羞辱吧。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项南星深吸一口气,猛地握了一下拳头。
那一夜的真相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虽然他依旧不知道应该如何撬开那个面具人的嘴,但至少距离这个人足够接近,他可以想办法。
在另一边,沈君浩显然抱持着获胜之外的另一个目标,需要他去解明。而那三个大佬加上肖乐平此时迎来了完全掌控局势的大好时机,接下来大概也要开始他们的表演了。
送走了欺诈师克里斯,送走了行事难以捉摸的梁京墨,甚至让南宫茜也离开,将人数进一步缩减,简化局面。然而此时弥漫在这个会场之中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众人怀着各自的心事,只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
那么,先想办法让局面动起来。项南星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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