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天界上,有一座雄伟壮丽的神殿,可神殿现在却有些空旷萧瑟。
这一千多年来,也只住了一个女子。
此时那女子忍着伤痛坐在神殿门口,她伸手捂着胸前的伤口,慢慢喘着气,冥王这一掌,打得可真疼,又受了那二十道天雷,能在天宫外施法回到自己家门前,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了没有力气,想着坐在此处歇息片刻,等身子好受了些,再进去。
可没过一会,又来了神兵把什么凡人命数簿和冥界的通行令牌都送到她手上,那和神兵一同来的还有之前在天宫中为她求情的枯鹤,枯鹤又对着她仔细说了一通,然后赶紧离开了。
整个过程她都没说话,只轻轻听着他们说完。
待到枯鹤走后,她在此处坐着又歇息了一会,等恢复了些神力,才捂着伤痛一步步地走进了神殿,又把神殿的大门关上。
神殿正门朱红色,走进起初是一方庭院,庭院两边种满仙花仙草,仙花馥郁,异草芬芳,中间一条小石子路直通正殿,左右两边各有侧殿,这里的正殿从前便是尘依的爹爹和娘亲住的地方。
绕过正殿,正殿身后还有一方庭院,庭院里同样种满仙花仙草,然后再是一方后殿,这后殿平日里是尘依经常住的地方,后殿左右也有侧殿,侧殿后面还有许些侧殿,以及假山流水,仙花异草等等。
尘依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绕过后殿,走至后殿后面的花园。
后花园中佳木葱茏,仙花妖娆,葡萄架藤,清香宜人,在花园最深处还有一处碧幽深潭,平日里这处瞧着十分幽静。
她走到深潭边,费力地把自己沾满鲜血的外衫脱掉,取下发篦,法器物件全部又丢在深潭边沿,穿着同样染了鲜血的中衣走进了碧幽深潭,深潭水面还冒着淡淡雾气,她把伤痕累累的身子泡在深潭之中,闭上眼睛,接着把自己都埋进了水里。
这水是温的,地下埋有东辛当年亲自练就的法器,长年可保水温。
水面激起涟漪,又归于平静。
深潭上方还冒着雾气,此处瞧着又十分幽静了。
此时一个白衣神君急急忙忙,急忙施法从招摇山赶了回来,可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他刚刚踏入众神之巅,便听说她已经受了那二十道天雷,他面露心痛,连忙又施法闯进一处神殿之中,待到了神殿之中,显露出身影来。
只见仙花异草中,出现了一个白衣锦袍男子,那男子身上的锦袍却有不少处被刮破,那被划破的地方又有不少处都染上了鲜血。
此时他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再狼狈也难掩他的芳华。
这男子身形清俊,姿容俊朗,周身气息温润,只一眼便知晓,是个温文儒雅的神君。
神殿中静悄悄的,他迈着步子在神殿找了找,没见身影,有些奇怪,又绕到后花园中,也没见身影,他又找了找,只见一深潭岸边有女子染血红衣,深潭四周却无身影,他有些疑惑,又往深潭后的雕花秀栏亭走去找了找,亭后仙雾弥漫,瞧着像是隐于天边,深潭的水也染上了仙雾。
尘依在水下泡了一会,身子舒爽了不少,听见岸上的声响,有些警觉,深潭水面慢慢起了涟漪,接着,一个身影浮了出来,雕花秀栏后边的白衣男子也听见了动静,瞧见深潭水面上浮现的身影,俊朗温润的脸上一红一急,瞬间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尘依从水中浮出,又扶在深潭岸边。
她身子隐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来,她甩了甩湿透的青丝,睁开了双眼,苍白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水雾,长长的睫毛上也湿润了,她侧着头左右望了望,没见身影,有些疑惑。
她又望了望,还是没身影,她眉头皱了皱,接着便望见了深潭岸边的什么凡人命数簿。
好看的脸上突然露出苦涩,原来一步步的引诱自己,就是为这事?
枯鹤刚刚把事情说得那般简单?
让她用她的天机镜扭转乾坤扭转人界的岁月时空?
她摇摇头,到了今日,她早已经没有法子了。
自从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踏出神殿的第一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都在她身边展开,她就算想尽了法子,也势单力薄。
再说陷阱朝着她奔来的次数多了,她也心生厌恶厌烦。
前些日子,又有法子故意来引诱她去冥界。
她也知晓她不能私闯冥界,可想了想,还是去了。
他们既然那么想要她去冥界,她为什么不去呢?
若是不去,下一次,还不知道又是什么。
她又想起那枯鹤老儿说的将功补过?
什么将功补过?私闯冥界二十道天雷还不够?
若不是她事先吃了丹药,就凭她重伤未痊愈又受了殷羽那厮一掌,接着又受二十道的天雷,这条小命恐怕早就不在了。
所以现在,引诱她去了冥界一遭就是为了这般?要她受天雷吗?
还是为了,要她来去扭转人界乾坤时空一事?
尘依的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来,她已经没有选择了,想要保住这条小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还想要留这条小命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造谣爹爹的事情,也还想看看,那些在她背后布下这个网的神族到底想要什么?
她慢慢从深潭之中走了出来,湿润的中衣贴在她的身上,妖娆的身姿瞬间暴露无意。
她弯下腰拿起一旁的天机镜。
她盯着天机镜看了一眼,这天机镜,若是也能扭转神界的乾坤便好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弯着腰拿起什么凡人命数簿和冥界的通行令等。
她得去给自己上药了,等上好了药,再睡上一觉,这次她的伤可不轻。
十日后,同样是一身红色罗裙的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冥界。
她拿着通行令把冥界的上上下下都逛了个一遍,也把冥王宫殿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还连冥界的什么十八层地狱都一层层地逛了个遍,等都逛完了,她才去了冥界的后花园。
这后花园安静,也没其他身影,还种满了黑色藤蔓,那黑色藤蔓上还开着了白色花骨朵来。
这种植物她在神界没有见过,她心里有些惊奇,俯下身摸了一摸其中一朵白色小花,又俯身闻了闻,可惜这花不像她种的那些仙花异草,没有香味。
后花园中还有一块小空地,空地上铺满了黑色石子,还有一架秋千,秋千左边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她起身,瞧了瞧那秋千,去坐在那秋千上荡了起来。
她荡着秋千,裙摆随着她的摇荡也飘了起来。
冥界的奈何桥头,孟婆还在熬着汤,她熬汤的手顿了顿,像是有了心事,也确实是有了心事,她刚刚亲眼望见了那神女,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神界何时有这般好相貌的神女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黑纱下的脸。
奈何桥畔,雾重烟轻,奈何桥边还有鬼差在送着鬼去投胎,来时的鬼魂都要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程往事,走过那奈何桥,赶着便去投胎转世,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可冥界中有些还不到死时,便意外死去,也无法按时投胎转世的鬼魂。
鬼差白午正得了命令,领了一个叫安越的女鬼往后花园中走去。
他领着安越走到后花园不远处,远远地就瞧见了在后花园入口处的蔓珠,此时她正在后花园入口处转悠着,也不知想干嘛。
这冥界的鬼差鬼魂,没有冥王的命令是不能擅自闯入后花园中。
白午起了疑惑,待走近了,开口道:“你在这转悠啥?”
蔓珠也早就瞧见了白午,这白午是冥王大人身边的得力亲信,也是冥界的大红人。
蔓珠看见是他,开口道:“我瞧着神女进去了,想瞧瞧她。”
白午听见她这么说,倒是了然了。
神女的美貌早已传遍了冥界,他还没亲眼见到呢,他也有些好奇,他还未开口,蔓珠已经瞧见了他身后领着的女鬼。
蔓珠有些好奇道:“你这是领着她,要做啥?”
白午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要带她进这花园中。”
“进这花园?”
“我得了冥王大人的命令,要送这女子去见后花园中来的那位神女。”
“啥?你要带她进去见神女?”
白午点了点头,又瞧了一眼后花园,接着调皮一笑。想着这事在冥界迟早也要公开,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还不知晓?神界派了位能扭转乾坤的神女,要来送这些冤死又不无法按时去投胎转世的鬼魂重活一世。”
“重活一世?她?就是你身后这个?”
“是啊。”
“还有这等子好事?”
“嗯~”
蔓珠心生羡慕来,她努了努嘴道:“哎,你说咱们能不能重活一世?我还是十分想念在人间的日子。”
白午摇摇头道:“这都是上面说了算,咱们啊,怕是没机会。”
蔓珠一听,拉下脸来,有些不平道:“咱们怎么就不行了?”
“你我又不是冤死的~”
“那冤死的鬼魂那般多,难道都要送去?”
白午摇摇头,“这我哪知道~”
白午瞧着她一脸不平的模样,不想再和她说了,他开口道,“我要先进去了,免得让神女等急了。”
蔓珠点点头,又让开了身子让他们进去。
她瞧着他们进去的背影,瞧着那个女鬼,心生羡慕。
可心里又疑惑了起来,女鬼还能重活一世?那神女还能扭转乾坤?可乾坤要是都扭转了,会不会乱套了?
她在冥界数百年来也没见过这等子事啊。
后花园中,红衣罗裙女子已经不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了。
她一只纤纤玉手握着秋千藤蔓上,黑发如墨,只用了一根红玉玉簪随意挽起,侧脸极美。
白午带了女鬼进来,他一进花园,随意瞧见了那神女的侧脸一眼,便惊得低下了头,不敢再抬起头去瞧她的容颜,他耳尖有些染红,她的一个侧脸已经足够让他惊心动魄。
他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了,可是面上还假装着平静,只见他领着安越走到秋千架不远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禀神女,是冥王大人让小的带了这安越来求见神女。”
尘依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他身后的女子一眼,点点头道:“就是要送她去重活一世?”
白午点了点头。
“好,有劳你了,你下去吧。”
“是。”白午又点点头,低着头转身朝后花园门口走。
他的步子有些快还有些乱,仔细一看有些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他一走,偌大的后花园中便只剩下了尘依和那个叫安越的女子了。
尘依瞧了安越一眼,开口道:“你叫安越?”
那女子低着头,点了点头。
安越,安越,尘依点点头,她想起来了,是命数簿上那个未到去世年岁便意外掉进河里去世的女子,她开口道:“你可知你来见本尊是为了何事?”
安越点点头。
“那好,你闭上眼睛,现在,本尊便送你回去。”
安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瞧了一眼尘依,她没曾想事情会这般简单顺利?她起先还有些不信那个鬼差白午的。
因为她抬头,也瞧见了尘依的容貌,她有些愣住,原来?
神女生的就是这般尊贵好看?
尘依拿出自己法器天机镜来,瞧了一眼眼前有些愣住的安越,开口道:“你先闭上眼睛。”
安越被她的话拉回,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尘依默念法术,一时间冥界后花园中那秋千边,狂风大起,神光照耀,叫安越的女鬼瞬间消失在冥界之中。
等到狂风渐停,神光消失,尘依却捂住胸口,瞧了一眼安越消失之处,又瞧了一眼另一只手拿着的天机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喷吐而出,洒在铺满黑色石子的地面上,像是从黑色石子上盛开出一朵朵小红花来,她捂在胸口的手又摸了摸胸口,又伸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这才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窝好在秋千上,闭上了眼睛。
秋千上闭目的美人儿,脸色瞧着比刚刚来冥界时,苍白憔悴了好几分。
枯鹤那老头子那日告诉她,人界为上古神母所造,寿命短,不易存活,神母不忍,起初赐予他们婚配孕育的能力,可凡人还是太过脆弱,最平凡不过的族群,稍有意外,全军覆没。神母想尽办法,最终撕裂人界空间,分出许许许多多个平行空间来,造就一批又一批的人类,制定一个个生存法则,以此万千年来人界的凡人得以延绵存活。
自上古神母陨落后,设立司月神君一职管理人界琐事,后历代司月神君勤勤恳恳管理人界人类命数,可轮到这一届司月神君时,他发现人界出现了异数,导致人界出现许多冤案冤魂来。
她又有天机镜在,能扭转人界时空,所以让她来送那些冤魂重回人间一趟,最好不过,一来她能将功补过,二来她还能让那些冤魂重活一世,走上真正的命数,三来她这也算是为天下苍生造福~
胡扯,简直就是在胡扯。
她心里好笑,她是有天机镜在,这天机镜是能扭转人界时空,可神族能扭转人界的时空并不止她这一件法器在。
她轻叹一声,她背上的伤还未好,又施了法术,身子实在疲惫不堪,她劝自己身子骨要紧,窝在秋千上慢慢睡了过去,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冥界的后花园中又有了动静,她被吵醒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