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月仙子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冬落过多纠缠,她对自已的琴技十分自信,就连宗门内的一些老古董对此都是赞不绝口,料那叫赫仁的书生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更何况今天在场的都不是什么一般人,都是各大仙家宗门的天之骄子,没有谁是好相与的,就连那个已经下场了的金不换也能让她心生忌惮,她没必要将自己放进这个吴庭风搅起的漩涡之中。
再说了,好与不好,又岂是一个穷酸书生可以评论的。
婵月仙子冲着赫仁温和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实在没必要交恶一个连金不换在他手下都撑不过一招的人。当然,更没有必要讨好。
吴庭风眼神晦暗的看了一眼婵月仙子,知道她已经放弃针对冬落的打算了,内心很不爽,便放下酒杯淡淡的说道:“赫仁兄,大道修行,本就是相互砥砺,相互印证的过程。既然赫仁兄已经听出了婵月仙子琴声中的不妥之处,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也长长见识。想来赫仁兄应当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吧!”
“今天来参与这诗会之人本就是冲着相互交流学习来的,你这般藏私,可就有点不把在座的各位放在眼里了啊!”
道德绑架!挑拨离间!
冬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按吴公子的意思,我该如何做呢!”
吴庭风耸了耸肩道:“该如何做,这不是赫仁兄你的事吗?我怎么会知道?说婵月仙子琴技不好的也不是我。”
冬落突然笑了,吴庭风这是只顾挑火不顾灭火啊!看来在他眼中一个金不换还不足以证明他的价值,现在又拉一个婵月来试试他的深浅。
可转念一想,要想进入水云间,这个名额至关重要,虽然也可以从其它吴家旁系手中获得,可终归是有些费时费力。
冬落拎起一个酒壶走到大厅中央,睥睨道:“吴公子,想要长见识可以,可我这见识也是我一点一点的积攒来的,要是就这么教给你们了,是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狂!实在是太狂了!
穿云国三皇子程深放下酒杯,眼中的狠厉一闪而逝,“小子,我很好奇你一个负笈游学的穷酸书生哪来的底气觉得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我们,是你那点可怜的先天修为,还是什么?难不成你以为踩在金不换的头上,就可以有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了吗?”
“平起平坐?”冬落很不屑了说道:“想要与我平起平坐,你还不够格!”
冬落环顾了一下四下,淡淡的说道:“当然,我这话针对的不止是你,而是在座的各位。”
程深怒极,刚想说话,便被吴庭风打断,“赫仁兄,你这话可有点搞事情的嫌疑啊!我脾气好,可不代表在座的人脾气都好啊!”
在座中人看向冬落的目光也有些不怀好意,都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冬落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酒壸直接砸在了吴庭风面前,一脸张狂的说道:“说得谁脾气好似的。”
既然吴庭风要试探他有几斤几两,那他也懒得藏着掖着了,他只有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吴庭风才会给他相应的东西。
吴庭风对破碎在自己脚下的那个酒壶置若罔闻,好似在说,演,你接着演,这舞台都是你的。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恃才傲物,还是狂妄自大。如果是后者的话,你今天肯定走不出这听雨楼。
吴庭风没有发作,在场的人自然也就该吃吃,该喝喝,该看戏的看戏。谁也不想再去当什么出头鸟了。
冬落好像已经有了些许醉意,看着婵月仙子眼神迷离的问道:“你上过战场吗?”
婵月仙子不知道冬落为什么有此一问,但他仍实诚的摇了摇头,“不曾。”
开玩笑,她一宗圣女,地位何其尊崇高贵,什么时候需要上战场了,什么时候需要去直面那种惨烈的厮杀了。
“不可否认,你这千军阵弹得极好,无论是技艺还是琴曲都是极好的,同时,也触动了在座众人的灵魂,可这其中还是少了点东西,使得这千军阵成了一个只流于表面的曲子,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用我们读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肤浅,不入流,难登大雅之堂。”
少了一点东西?矫揉造作?肤浅……
婵月仙子有些茫然。
少了什么?
婵月仙子的眼神冰冷而又淡漠的注视着冬落,这话可是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她啊!说她弹奏的琴曲肤浅,不入流,难登大雅之堂。
这冬落还是第一个。
今天冬落要是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她不介意让这个狂徒看看她们清音阁的底蕴。
清音阁虽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赫公子说我这琴曲中少了一点东西?不知道是少了些什么?还请赫公子不吝赐教。”
婵月仙子的声音清冷而又悠远,就像是高挂在星空中的明月一般,带着明亮的光,也带着生入勿近的冷。
冬落好似没有听出来婵月仙子话中的冷意,斜睨了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指教你?”
冬落就是要狂,要张扬,正好他也想探探这吴庭风的底线来哪里。
饶是婵月仙子如此好的修养,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驳了面子,脸色也有点黑。
读书人的修养呢?读书人的气质呢!说好的温润如玉呢!这才几杯酒下肚,就狂成这样了,要是再给你上两菜,你还不得上天啊!
之前刚上岛时她还觉得这冬落还算是彬彬有礼,可现在她只想说两个字,呵呵!
至于他说得她琴曲中少了一点东西,她之前还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少了点东西,可现在,她就只剩下呵呵了。
这个读书人,今天算是彻底将这个群体给拉低了一个层次。
婵月仙子有些气恼的说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指教我?”
“刚才不是你叫我不吝赐教的吗?”冬落有些疑惑的说道:“难道我喝多了?记错了?”
冬落将目光落在吃得正嗨的洛乐身上。
洛乐头也没抬,飞快的说道:“你是喝多了,但是你没有记错,她刚才是叫你不吝赐教了,你要是不吝啬的话,就赐教她一下,虽然我也觉得她没有什么资格。要是吝啬的话,那就别打扰我吃东西了。”
这人也好狂!
确定只是一个小书童吗?
怎么看起来她才像是那个主人。
冬落打了一个酒嗝,“既然我们家小书童说了,要我别做一个吝啬之人,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赐教赐教你,告诉你你的琴曲中究竟少了一点什么?”
众人一阵茫然,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人家说了叫你不要做一个吝啬之人了吗?压根就没有好吧!
洛乐反正是无所谓的,相互背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冬落可不管现在的婵月仙子要不要他的赐教,直接开口道:“你的琴声中少了阅历?音乐是最能打动人心,引起人的共鸣的。可你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更没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你又怎么能弹得出千军阵这种铁血之曲来呢!说你弹的千军阵流于表面,肤浅,不入流,难登大雅之堂,那都是在夸你了,亏你还自我感觉良好,还有这一群无脑吹,屁都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弹出什么天籁之音来了呢!”
在场众人,脸上表情不一,可要是总结出来的话,就两个字,难看。
谁不知道清音阁圣女婵月仙子弹得一手好琴,就算是他们听不懂,也是万万不敢说不好的,再说了确实也没有什么瑕疵啊!
自己这明明是对艺术毫不吝啬的褒奖,怎么到了你这个肤浅的人口中就变成无脑吹了呢!
虽然好气啊!可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听听两位当事人的意见吧!
婵月仙子虽然很不屑,可还是在认真听着冬落说的话的,听到冬落说少了阅历?她不由的有些发怔。
什么是阅历?不就是时间的沉淀,一步一步积攒起来的见识吗?
难怪之前他会问自己有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又怎会懂得,这一瞬间,她想明白了许多,往日很多不通透的地方,现在也变得明了了起来。
他的技艺已经到了一个巅峰,可她依旧感觉有很多地方难以乞及,不是单纯的靠技艺上的优势就可以弥补的。
现在他明白了,那点缺陷是什么东西了,是阅历。
因为经历,所以懂得。
冬落继续说道:“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脱离了生活的艺术,就是流于表面的无病呻吟,你若是真想要提高你的琴艺的话,不妨多下山走走,看看这世间百态,品味一下酸甜苦辣。整天呆在山上,你得琴艺终其一生也就这样了。”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同为听雨,可因年岁不同,心境也就各异,这就是阅历。”
“因为经历,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珍惜。”
冬落说完之后,像一个醉鬼一样,连看都不看婵月仙子一眼,便摇摇晃晃的坐回了座位之上。
大厅里的众人此刻都安静无比,就连呼吸也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干扰了这片安宁。
婵月仙子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良久之后,喟叹一声,对着冬落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传道之恩,当受得起此礼。
吴庭风看向冬落的眼神更加的浓郁了几分,嘴角微扬,难怪如此轻狂,是因为肚子里真的有东西啊!
这场打着诗会幌子的选拔赛其实到现在就可以结束了,因为吴庭风已经选出了那个既将与他并肩作战,进入水云间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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