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劫云低垂的挂在山头。
冬落仰头看天,苦笑道:“老天爷,你我无怨无仇,为何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他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因为老天爷并不会回答他。
冬落低着头,眼里落寞至极,他并没有怨恨老天爷的意思。
就像是一个辛苦了一年的老农,却在秋收之际颗粒无收,他不大会怨天,只会尤人。这个人是自己,也是别人。
……
“轰隆!”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群山之上,无数山石土木被震得唰唰而落,砸入幽谷。
三黑传音道:“大哥,这都第九十六道了,是不是没完没了了,这天打雷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冬落喃喃自语,“谁知道呢!”
就像之前扛不过的四道有人帮他扛,之后的呢!谁知道呢!
冬落将《易筋经》疯狂的运转了起来,在天劫还没有落下来之前,能恢复一点是一点,虽然知道还是扛不住接下来这一道天罚,但怎么说也算是多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本来要落下的天劫,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干扰,似乎变得有些暴躁了起来。
劫云中电闪雷鸣,无数道细小的闪电像一条条灵动的蛇一样,四处乱舞,击打在一座座山头上,打得山石四溅,看得远处观望之人头皮发麻。
天幕之上,神州大陆外激荡的浪花之上,一道道目光落在了长安城,落到了冬落的身上。
伊挚与武安君的封锁,只锁得住大多数人的目光,锁不住他们的。
“这种机缘……当世罕见。”
“有那一个‘乾’字,此子身上的机缘,老夫一人中,所见之人不超过三个。”
“八十一道的时候,我以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结果他撑到了九十一道,那时我以为已经结束,结果他的机缘爆发,天下第一神兽替他扛一道,世间最后一头真龙替他扛一道,青竹竿打散一道,‘乾’字逼退一道。”
神州大陆外的浪花之上,巨兽怒吼,楼船激荡,一个个在九州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之辈,尽皆沉默,他们的内心无法平静,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这里,居然会被这片遗落之地上一个渡天罚的小辈,撼动到这种程度。
“不行,此子若是成长起来,非同凡响。得跟自家小辈交代清楚了,要么别惹他,要是惹了,那就竭尽全力将其抹杀。”
那些大能之人纷纷走出自己的闭关之地,自天幕之上往神州急速而来,可当他们靠近神州之时,一条火龙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众大能之人从那火龙之上感受到了浓郁的死亡气息,尽皆脸色一变,停下了步子,不敢前进一步。
有人对着火龙抱
拳一礼道:“前辈这是何意?”
火龙口吐人言,“你们若是能破这九龙神火罩,大可上前。若是破不了,速速退后,神州,不是你们可以涉足的地方。”
若是冬落在此,一定会感到熟悉,这正是龙泉摆渡人的声音。
一众大能似乎知道九龙神火罩还有暗处那个前辈的利害,不敢轻举妄动。
可他们也不想自家那些被当做蛊虫丢在神州大陆这块养蛊之地的小辈,招惹到那哪怕是在九州之上也可称之为天骄的存在,为家族宗门招来灾祸。
火龙再次开口道:“神州大陆,养龙之地,尔等宵小,速速退去,如若不然,天诛地灭。”
一众大能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往后退去,没有谁敢托大,试图打破那火龙口中的九龙神火罩,挑衅火龙,向神州大陆上的自家小辈传递消息,他们只能在后退的时候,内心暗自祈祷,自家投放到这块大地上的小辈千万不要破到这个连他们都感到棘手的蛊虫,至少不要那么快碰到。
他们自然都希望自家的小辈能成为这片养蛊之地最强的蛊王,可成为蛊王的前提是,活着。只有活着,不率先死在别的蛊虫手中,才有角逐蛊王的机会。
火龙冷哼了一声,张口一吐,熊熊火焰便将神州大陆给笼罩了起来。
那些大能之人再想要观望之时,却发现他们的目光根本就穿不过那重重火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
冬落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一次渡劫,在天外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现在他的眼眸之中,只有那既将落下的天雷。
“终于……结束了……”
结束的不是天罚,而是他的生命。
冬落沉默的低下头,向着星空一拜。
这一拜,是感谢所有对他相助之人,夏,周天子,等等。这一拜,是感谢他曾经遇到的一切机缘造化。
十万大山外所有的观望之人,看着冬落那一拜,心中有些戚戚然,没有谁认为他可以在这天劫下活下来。
天意,难违。
有人帮他扛过一道,上天只会震怒一分,这是必死之局,无解。
冬落也知道,这一局,无解。
正当他抬起头来准备面对第九十六道天罚时,突然的,一声叹息,蓦然回荡在了星空中,扩散在了大汉王国内,在传入冬落耳中一瞬,冬落身体蓦然一震,看向星空。
“做自己的英雄,很难吗?”
声音柔和中,带着难掩的疲惫以及沧桑,回荡八方时,九州之上,有三处地方突然爆发出了惊天气息,无数位身穿墨色长袍的老者自那三处地方飞了出来,面色激动的看着天外。
这声音,来自龙门秘籍墨家学宫凌云塔内,那道透明的身影。
冬落身体震动,他没
有想到,在自己渡天劫的时候,之前自己在墨家学宫山门外好心重组的那个雕像,当初无意间结下的缘……也在这一刻,爆发。
在一处不可知之地,一座古老的城池上,此刻有一个墨色身影,双手拄剑,正站在那里,衣衫漂浮,默默的如永恒般的存在。
在其身旁,有一口棺椁……
远方,被一片浓密到了极致的雾遮盖,在那雾气深处,是一片废墟……废墟里没有天地,没有时空,一片昏暗。
“唯我墨家最无用,愿为天下守天门。”这墨色身影,他默默的站在这里,脸上慢慢露出一缕笑容,带着沧桑,带着追忆,带着感慨,轻声喃喃。
“这一道天罚,我墨家墨翟替你受了。”他低声时,右手抬起,向着前方一剑斩下,这一剑之下,远方的废墟中,轰然震动,浓郁的雾中突然传来的数声淒厉的惨叫。
这一剑斩落,时光仿佛在倒流,不断的回朔,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数万年……
四周的废墟都在改变,坍塌的楼阁恢复如初,死亡的骸骨慢慢的站了起来,血肉重生,消失的天地,更是清晰归来。
欢声笑语,长虹飞舞,天空之上有人讲道,妙语连珠,舌绽莲花,每一座山上,祥云千条,瑞彩重生………
这一切的一切,百般光彩,千般耀眼,万般迷人,都被墨翟一剑斩回了原样。
废墟依旧是废墟,浓雾依旧是浓雾,只有惨叫依旧。
墨翟收回了手中墨色长剑,“不恨前路阻且难,只恨世间不平多,道路不平填木石,人世不平就填我。我用墨家的功德,换他此罚平安……无事。”
墨翟这话,好似被天地记了下来。
长安城外,冬落耳边再次有声响传来,“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冬落喃喃道:“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冬落想起当初在墨家学宫内那人跟他说过,要他好好领悟兼爱非攻四字。
何为兼爱?何为非攻?
他还没有想明白。
做自己的英雄?难吗?
这个他到是想明白了。
冬落咧嘴一笑,往前踏了一步,做别人的英雄,容易。做自己的英雄,很难。
冬落仰着头,张开双手,笑对天劫,接下来,他要做自己的英雄。
……
“他是不是被雷劈傻了,认命了?”
凌晨子觉得冬落可能是疯了,可他这样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疯了。
之前他以为冬落是扛不过天劫了,可转眼间三道天劫过去了。
也许,这一道,他也可以扛得下去呢!
“凌晨子道友,你说他会死在这一道天劫下吗?”
凌晨子也没有答案,他当然是希望冬落能死在这
天劫之下,可意外却总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凌晨子沉声道:“他活不过今天。”
就算是没有死在这天劫下,也要死在他的手中。
反正过了今天,冬落就是死人一个。
……
冬落张开了双手,任由天劫砸落。
而在他的周身有一道道黑气慢慢的将他笼罩在内。
冬落闭上了双眼,轻声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会做到兼爱非攻的。”
黑气越发的浓郁,与天上的劫云分庭抗礼。
天雷在与黑气碰触的瞬间,犹如烈火浇油,相互辗压,相互抵消。
等靠近冬落之时,天雷就这样消失殆尽。
冬落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轻声道了句谢。
不可知之地,墨翟笑了笑,在他身后那一具棺椁旁盘腿坐了下来,横剑于膝,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前方。
如他一般,在那延绵无尽的城楼之上,相隔数万里之遥,有一个头长肉髻的赤脚僧人,睁开了眼睛,轻轻吟唱了一句佛号。
在他们的身后是锦绣山河,是燕舞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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