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在陈国经营已久,掌握着军政大权,在陈国已然是权势滔天。而陈国与大周皇朝军政体系如出一辙,山下仙家尽低头,山下江湖皆俯首,也就是说范增一人如今掌控着陈国山上山下的最高话语权。
汉王虽然初到,可其明面上是大周九君,虽无实权,但地位极高,再加上陈国乃是其父陈霸先打下的疆土,陈霸先在陈国威望极高,这段时间也顺带着汉王的声望水涨船高。
这关乎着自身未来的决择,没有谁敢轻易开口。
整个落日楼顶楼,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这场盛宴进行到此,这已不是第一次陷入如此诡异的尴尬境地了。可这一次最危险,因为弄不好就是前途尽毁,命丧当场。
冬落倚靠在矮几上,微眯着眼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出大戏,他只要在这场大戏上说一句话就够了,余下的跟他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说实话,之前范思远问他是麒麟还是驴的时候,还真给他吓了一跳,心想范增这老东西不会是图穷匕见,要跟他翻脸了吧!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现在在陈国立足未稳,根脚全无,逼他低头有什么用,能震慑他的羽翼吗?他连羽翼都还没有。
再说了,他怎么也是汉王,跟他撕破脸可以,只要范增不怕周天子报复,或者说范增若是陈国的太傅,而不是大周皇朝的太傅,就算是将他打杀了都行。
可范增是大周皇朝的太傅,逼他低头,那就是不行,其它八王也不会答应的,太傅逼汉王低头,那就是王权向太傅低头,那就是他范增在挑战王权。历史经验证明,一般挑战王权的人,要么灭了王权,要么被王权所灭,而后者的人数是远远大于前者的。想来范增也不会那么蠢,会自寻死路。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冬落也就丝毫不慌了,甚至还有心情陪他们一同演个戏。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长安百官中有多少人心向太傅,这山上仙家是不是都那么不堪一击。
也许在别人看来,等会结果出来之后,他可能会失去自身大势,可在百官中,他本来就没什么大势,还怕失去吗?
冬落沉默着,范增也是无言,大厅内所有人,都在修练闭口禅,只觉得眼前这酒水寡淡,饭菜无味,让人难以下咽。
这诡异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百官中很快走出一人,此人出列后,对着汉王太傅各抱拳一礼,抬头时,高声开口。
“下官黄黑红早已看清,范大人手中牵的,正是麒麟。”
随着第一个表态之人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近百官员,陆陆续续,相继表态。
“那正是麒麟。”
“细看来,此物确是传说中的祥瑞之兽麒麟。”
而可笑的是,那头驴还回应了
他几声。
这里面有人是真的心向太傅范增,可也并非人人都如此,但此刻他们的回答,干脆利落,直接了当,毫不拖泥带水。
可笑的是,这头驴在每个人口中都是麒麟。
其中有不少人,明明心中骂着范思远父子,当然也不忘顺带提了几句冬落,可神色却肃穆无比的指着那头叫唤不停的野驴道,这就是圣兽麒麟。
百官表态完之后,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
可这一次的安静,却代表着范增的权势在陈国滔天而起,甚至强烈的程度超过了曾经。
范增一句话,所有人都要低头,这种权势已经无法用话语去形容,饶是冬落看了也是皱眉不止,莫非这陈国的官场都是一群软骨头不成,连一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吗?
冬落轻叹一口气,非也!只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在别人手下为官,不低脑袋,就要掉脑袋。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范思远在询问完内院百官之后,又牵着毛驴往外院山上仙家处走去,怎么看都是想让他们也表一个态。
之前内心还在祈祷着范思远不要问他们的那些山上仙家,表面上虽然仙风道骨,一片出尘之姿,可内心却已经将范思远连同他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过遍。
话好说,可也得分场合啊!
这个时候让他们将驴认做是麒麟,这不是要让他们仙风尽去,道骨尽折吗?可不认,得罪范增,那是命也要没啊!
就连那之前准备拼着半生清名不要也要让范思远诗词唱和赢的杜三省也忍不住骂娘了。他是无所谓,可杜家有所谓啊!
范思远不急不缓的朝着外院走去,百官也一副看戏的姿态了,之前不是很好看吗?现在戏台子让给你们,你们来唱,你们来演。
我们也来尝尝这当观众的滋味。
范思远在离台阶还差几步时,朝着众仙家笑了笑,停了下来,又牵着驴子往回走。
那些山上仙家,江湖游侠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不让我们表态就好。
范思远走到大厅中央,将手中缰绳往地上一扔,抱拳一笑道:“王爷,这诸位大人都说了,太傅赠予王爷您的是麒麟,不是……驴。您看,您什么时候把这圣兽……牵走啊!据说这圣兽做的火烧可是一绝啊!”
范思远这话不可谓不毒,先将百官的态度再次表明,让冬落知道这陈国还是他范增说的话管用,你冬落虽说贵为汉王,可还是没人鸟了。
最后再说这圣兽做的火烧可是一绝,这不就是明摆着这就是一头驴,可你也只能将他当麒麟收下。
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收了之后还得感恩戴德。
范思远抬头看着冬落,这位高高在上的汉王,你会怎么选呢!
冬落内心冷笑一声,陪你演场大戏,不收你报酬,你不知好歹,这还非要送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正好,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冬落眼晴也不睁,摆了摆手道:“既然诸位大人觉得此物是麒麟,那可能是本王喝得有点多了,看不真切。误将麒麟认做了野驴,本王在此谢过太傅的好意了。”
范思远微微一笑,还不是承认他是麒麟了。
冬落接着说道:“本王今晚喝得有点多了,怕是连路都走不稳了,带这麒麟回官未免麻烦,这末央宫离长乐宫不远,范大人就先帮本王领回去一下吧!明儿随便谴个人送来就行,本王可要好好瞧瞧这陈国百官,太傅都说的麒麟是何等的稀罕物,顺带……再送去洛阳给周天子也瞧瞧。”
“这天降瑞兽,可是我大周之福啊!说不定周天子见了这麒麟给太傅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能的啊!太傅若是升了官,可别忘了是本王替你进献的瑞兽啊!”
你送我假麒麟,那我就送你真官当。
就看谁不敢收了。
冬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微不可闻,然后直接倒地,人事不省。
大厅内静悄悄的,范思远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可以让这长安百官说这驴是麒麟,可他没那本事让洛阳百官也将其认做是麒麟啊!
让周天子将驴当做麒麟,别说是官了,怕是连命也要没吧!
大厅内众人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
……
夜还未深,长安城中人来人往,买卖的吆喝声,行人的交谈声,与这长街交织在一起,构建出了一副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
人与城,城与人,似乎都能和谐相处。
最难和谐相处的,是那人与人。
出了落日楼后,冬落在一辆奔向长乐宫中的马车中醒来。
见他醒来,雪念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下次再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千万别叫他了,他怎么也是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丢不起这人。
冬落哈哈大笑,有了这快三百万中品灵石,还要脸干嘛!别说是脸了,就是命都可以不要了。
有了这笔从百官身上,士家大族手里割来的韭菜,他们当下的拮据又可以缓一缓了。
王惜凤微眯着那一双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冬落道:“想不到你还会作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不想往后像你这样肤浅的人见了我只会说一句,‘瞧瞧这个俊哥儿,除了长得好看,也就没什么了’。我总得拿出点东西来混碗饭吃吧!”
冬落没羞没臊的说道:“有时候啊!这人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烦恼啊!说到这我就特别羡慕张白圭,他就没这烦恼。”
王惜凤翻了
一个白眼,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冬落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冬落有点尴尬的说道:“刚才光顾着喝了,没吃饱,亏死我了。这要搁平时,遇上这大席,我不得先饿上个三天三夜再去啊!不行了不行了,得去找点吃的。”
马车一路前行,冬落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王惜凤参加宴会前要先吃点东西?
王惜凤呵呵了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说道:“这种一城名流集结的盛宴,谁不是奔着结两炷香火情去的,有谁会跟你一样,把心思放在吃上面。”
冬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有了香火情,还愁没吃的吗?
……
长安城东,一家尚未打烊的酒馆内,冬落三人相对而坐,三碗漂浮着葱花的阳春面热气腾腾。
冬落举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王惜凤则要精致多了。
唯有雪念慈迟迟不动筷。
冬落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不饿吗?”
“饿!”
雪念慈轻声说道:“小时候与母亲一同去村里面馆吃面,也是阳春面,她总是吃得很慢,我一直以为是她胃不好,时至今日,再见这一碗阳春面时,我才明白,原来是她怕我吃不饱。”
冬落顿了顿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啥好。
雪念慈大口大口的吃着面,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进面碗里。
冬落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仇,总归是要报的。十年不晚,百年也不迟。”
这话不止是对雪念慈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说完之后,冬落又要了一碗面。
人嘛!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只有吃饱了,才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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