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晋梁迈着苍老沉重的步伐从草后头走出来:“娉婷……”
叶娉婷原本还是靠在墓碑边上,带着笑与自己的娘亲说话,却猝不及防的听到了叶晋梁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爹……”
没想到叶晋梁会出现,原本说到了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只好怔怔看着前方草丛里的叶晋梁……
叶晋梁缓步从角落中出来,一直走到了叶娉婷的身边。
叶娉婷一张小脸也变得有些苍白,不知道方才她说的那些心里话,叶晋梁听到了多少?可婷想也。
“爹,你怎么会……”似是想问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叶晋梁看着一身慵懒模样的叶娉婷,发髻未束,只是随意捆着,衣裳也穿得单薄,不戴金玉的样子,远远看来像及了当年的兰氏,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颤,伸出了手就想朝叶娉婷脸上抚去:“兰儿……”
叫的是她母亲的名字。
叶娉婷听着叶晋梁微微发颤的声音,知道叶晋梁睹人思情了,直朝后退了一步,出声提醒道:“爹,我是娉婷……”
叶晋梁这才从恍惚间回过神来:“娉婷……”
迅速叹了一口气,将迷离的视线也调整过来:“娉婷,对不起……爹又……”
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像是看到了兰氏从前的身影。
叶娉婷看见叶晋梁这个样子,心又开始痛了,爹爹总是一副极爱娘亲的样子,可做出来的事情,又那么让人不解……T7sh。
先不说爹爹在这个時候来娘亲墓前,可就在不久前,爹爹的身旁还站着曹氏,以及曹氏的两个女儿。
他到底是最爱娘亲,还是曹氏?
叶娉婷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没事,爹不过是偶尔认错而已,是爹……太想娘亲了吧。”轻描淡写,将方才的错认简单带过。
而叶晋梁却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想念,又怎么会突然走了那么长的路过来:“品茹落水了,所以爹心里烦,于是过来走走。Www..Com”
叶娉婷听罢,抬眸看向叶晋梁:“那爹爹应该……在庄园守着才对。”
陪着曹氏守着落水的叶品茹,可在这紧要关头,来娘亲的坟前做什么。
叶晋梁看叶娉婷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捕捉着一些细微的东西,怔怔的抬手,朝叶娉婷的额前轻抚,似是心疼:“娉婷……”
“这些年,爹爹对不住你……”
这一句话,简单几个字,却不知道承载了叶晋梁心里多少东西,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感:“爹爹不知道你怨不怨爹爹,可爹爹心里头知道,自亲死了以后,爹爹愧对你……”
兰氏死后,他没能照顾好叶娉婷,甚至没能保护好叶娉婷。
“爹……别说了。”叶娉婷不知道叶晋梁想说什么,却害怕再听下去,只好扭了头。
叶晋梁笑了笑:“爹不知道,娉婷你曾在爹身边,还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一直以为是将娉婷保护得很好的,除了七年前那件落水的事情,让叶娉婷变成了痴儿。
叶晋梁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却没料到,在他的身后,还有个枕边人欺负叶娉婷:“萍秋……爹不清楚。”曹氏之名叫曹萍秋。
“爹……”叶娉婷就知道她方才说的话全叫叶晋梁听去了。
其实在她没傻之前,曹氏欺负她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她总能轻巧躲过,再巧妙还击,若真的要说苦,最多就是痴傻的那七年苦罢了,可如今都过去了,命运重新洗牌,她也重生了。
不由得靠近了叶晋梁一些,想让叶晋梁不用再将她那些话记挂在心:“爹,其实娉婷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晋梁听着叶娉婷的宽解,直叹了一口气:“唉。”
叶晋梁疼她,她知道,当年有些事情,确实是爹爹无辜,也怪她傻的時候不争气,总让爹爹头疼,也管不住她。
“爹不放在心上,只希望你能原谅爹。”叶晋梁道。
走上前去摸了摸兰氏的墓碑,心里头疼:“其实娉婷,这么多年来,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叶娉婷同站在兰氏墓碑边,望着叶晋梁:“爹……”
他想说什么……
叶娉婷忽然心里头害怕起来,莫不是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惹到了爹心里头的伤心事?
只见叶晋梁独自对天仰望,仿佛像是想从那一望无垠的天际看到些什么:“娉婷,你也怨爹薄情,对吗……”
其实不仅她怨,有時候就连他自己,也痛恨自己,为何这般……
“其实爹不爱曹氏。”所以方才娉婷说那句“哪怕曹氏再嚣张,娉婷也能忍着看爹爹与曹氏相爱了”之時,他听到,蓦然就牵带起了他心间最疼痛的地方。
“爹……”叶娉婷没想到叶晋梁竟然会在娘亲的坟前与她说这个,一時怔然不知如何回答。
叶晋梁决定说出来,就不管叶娉婷是否能明白了,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意道:“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爹此生最爱的只有一个。”
所以哪怕兰氏已经死了十年,哪怕兰氏死前说她想回归家乡,想回归碧青黛黛的青山,要他将她焚化,灰洒人间,在这世上不留一物,他也固执的将她生前的衣裳埋起来,在这揽竹居后头建了一个衣冠冢……
十年来,他没有一日是忘了兰氏的,只是就如叶娉婷所说,或许有些爱,只能放在心中铭记。
逝者已逝,可生者犹在,他不可能一辈子背负着这些沉重活着,他不仅是一个女人的夫君,还是三个女子的爹,整个景台国的宰相,君为臣纲,他注定这一生都要为百姓与明德帝鞠躬尽瘁……
叶娉婷听着叶晋梁用沉重而缓慢的声音,慢慢将那些心中埋藏了半生的话说出来,霎時有些想哭。
知道爹爹若说起娘亲来,又会难受好多天,顿時不想再听了,想要阻止:“爹,不要说了,是娉婷错了,娉婷不怪爹,娘亲也不会怪爹。”
叶晋梁却是不打算停了:“今儿你说不怪爹,爹也要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你大了,有些事情爹爹也该让你知道了……”
叹了一口气,仿佛是酿了半生的无奈:“你从前就怨爹爹,为何如此挚爱,还要有萍秋的存在,爹爹一直不曾和你解释……只因你还小,当年大人的事,说了你亦是不明白……”
可现在,他方才听到了她说,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幸福了,或许也明白了他当年对兰氏的感情,看来她是真的已经长大,再不是那个只会承欢于他膝下的女儿了,更不是那个痴傻得只会爬树的女儿……
将叶娉婷的手牵过,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对待女儿那样,拉着她,两个人齐齐在兰氏的坟前坐下,开始忆起当年的往事。
“二十五年前,爹爹公务出巡,年少轻狂,伴晚回城的時候为了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贸然的行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结果在皇城附近的村庄迷了路,记得那時也是在这样好大一片竹林里,偶遇了……”
兴许是想到了心中尘封的美好,叶晋梁的声音也变得虚渺,叶娉婷静静的听,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也朦胧起来,仿佛随着叶相的回忆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時才二八年华,就如柔姿一样的年纪,背着一个小背篓,在竹林里头挖笋,天边明明已经布满了红霞,可她还在那儿劳作,爹爹一个人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要她指路,结果她却笑笑着告诉爹,城门已关,此時赶去也回不去了……”
“爹从未见过那么明亮的眼睛,好像世俗从未浸染过她。”
那些往事,是叶晋梁心中的一个梦。
“爹爹当時真是意气风发,年少轻狂,听说赶也赶不回去了,下了马直接就想在竹林中过夜,可却……”叶晋梁笑了笑,“你的姓格与其实同出一辙,总是爱管人闲事儿,见不得别人受苦,当下把镰刀放下,用手擦了擦脸,说什么一个男子在竹林中危险,偏偏要我随着她回家,固执的要收留我一夜。”
“我懒理她,却又看她放下了背篓,说是若我不肯随她走,她就陪我一起在竹林中度过这漫长一夜,免得夜深之時我一人害怕。”
“当年到底是少年心姓,她年纪小,不谙世事,我竟也陪着她疯……”叶晋梁笑了笑,回忆越甜,衬得他如今心内寡身一人,更孤苦得很,笑容也渐渐变得苦涩:“那个夜里,两人席地而坐,姓子虽固执却温婉,怕我饿,还用采来的竹笋烧熟了给我吃,整整伴了我一夜。”
“一个农家的姑娘,就这样与我结下不解之缘了。”
叶娉婷听着,有些怔然,她一直知道娘出身不好,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不知道娘竟然是农家的女儿。
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女儿,究竟是如何嫁给了当時的鸿胪少卿?更何况爹爹家……是祖辈做官的大世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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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更了~(一万九),待会儿再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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