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绮罗族皇城里的最后一点火把燃尽时,已是晨曦微现。
九奶奶竟然在皇城里失踪了,段长歌几乎出动了所有人竟然过了这么久仍旧没有找到。
王昕恼怒的命人将岁寒绑了起来,金吾卫下手倒是利落,两个人将岁寒的双臂负在身后,她被迫半跪在地,低垂着头,但是自始自终她都未发一语。
只是腰间那把银白的刀在明亮的日头下越发的璀璨,晃得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王昕失了耐心,站在岁寒面前来回的踱步,终于,他落了足直直的盯着她,面容阴狠道:“岁寒,你到底说不说你母亲的下落?”
岁寒垂下的头没有一丝表情变化,禁闭嘴唇不肯言语,王昕盯着她,微眯的双眼里忽然划过一抹阴鸷,他想了想朝着岁寒走进了了一步,低下声音道:“你就你不怕你母亲真的做了傻事?”
忽然,他顿了顿,抬头向四下里看了一眼,见搜寻的人还未归,他忽然又凑近了她,道:“不如,你告诉我,你母亲将那个人藏在了何处,我担保你不死如何?”
此话一出,果然见岁寒动了动,挑起眼皮直直的看着王昕,如古井无波的眼忽然冷笑了一下,她的声音略带可一点鬼魅的音色,缓缓的在他耳旁道:“王大人,你是不是有些心急了,段大人可是还在一旁看着你呢?”
王昕被她的话吓的一个激灵,连忙回头看去,见四周除了他的几个心腹金吾卫,在没有其它人,他低咒一声,恼羞成怒的转过身抬手一把抓起她的衣襟,手掌顺势掐住她的脖颈,眼底闪过狠戾:“你的命可还在我的手心里,你最好搞清楚,你是杀人的从犯,杀了你对于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岁寒被他掐的仰着头,面纱后的脸上仍旧微微的冷笑,索性闭上眼任由王昕在一旁叫嚣。
王昕怒气彻底被她点燃,抬手另只手一把拽下她的面纱,当粉白的纱幔从她的脸上滑落时,王昕不由得惊睁起双眼,却又不怀好意在她耳旁低语:“果然要戴着面纱,当真是个妙人儿!”
晨色中岁寒的脸有种异常动人的美感,此刻她微扬起的小脸,可以清晰看到小巧的下巴和秀丽的轮廓,快四十岁的女人依然窈窕如昔,成熟如蜜桃般丰盈,岁月似乎偏爱她,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王大人,你就不怕我这张皮囊下,是一张枯骨蛇蝎?”
岁寒挑高的眼角,一抹嚣张的气焰流泻着,又隐含了一股子戾气,有如吐信的响尾蛇,危险异常。
“不怕,不怕,我倒是好奇你一个半老徐娘能掀起多大风浪!来人,把她给我先打三十鞭子,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鞭子硬!”
“是!”金吾卫立刻高声应着,岁寒抿紧嘴唇,眼里犀利异常,没有一丝胆怯。
金吾卫手里握着一把乌黑长鞭朝着岁寒走去,抬手凭空扬鞭,啪的一声惊响,像抽在人身上一般,让人心颤。
“王大人这是要动私行么?”
王昕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这忽如其来的一道清泠的女人声音,让他压制在心底的那一股绮念又窜了出来。
他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白寒烟一身白裙在晨曦中亭亭而立,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娇艳如花。王昕愣愣看了她半晌工夫,只觉得日光下她的粉腮更红,更添了绮丽风情。
“白寒烟,你来得倒是正好,可找到九奶奶了?”王昕收了视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负在身后,然后用力握紧。
“王大人,你以为严刑逼供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了?”白寒烟缓缓走向他,面上全是不屑。
王昕瞧着她对自己的态度与看着段长歌时截然相反,心口倏地窜上了怒气,冷哼一声道:“白姑娘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大可一试!”
“好。”
白寒烟答应的爽快,眼波微转,恰似无限风情,王昕怔了怔,心头起初那一瞬的愤怒退去后,他凝视她的眼神显得有些炙热,交织着一些悲戚和忧伤,他嘴唇颤动着,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转过头,没能说出来。
白寒烟一心扑在岁寒身上,并没有看到王昕的神色,抬腿向岁寒走去,眼角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只是看着束缚着岁寒的金吾卫,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怎么,你们这么多人莫不是还害怕一个女人跑了?”
金吾卫被她冷嘲热讽了一番,为难的看向她身后的王昕,王昕则轻轻点了点头,金吾卫立刻会意松开了手,岁寒身子如脱力一般缓缓坠下,白寒烟连忙抬手抱住了她的身子,缓缓将她放坐在地上,垂下眸看着她,清澈如水晶的眼里含着不忍,轻声道:“岁姨,到了现在你还在坚持什么,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你又何必替别人背负的太多?”
“背负的太多?”岁寒低低喃着,忽然虚弱的笑了笑,眉心含着淡淡的悲哀,低下眸子,她摇了摇头道:“人这一生,有些事不是你想不想的,寒烟,你不必多问,母亲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她必须承受的,我……也一样,有我必须要做的事,和要走的路,哪怕是绝路。”
“岁姨,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常凤轩今晨找到的那张宣纸上,分明就是九奶奶所写的遗书,她既然承认了所有罪行,却只字未提你,说明在她心里就未曾想过要伤害你,她是爱你的,难道你就不想在她死之前救下她么?”白寒烟盯着她,说的动之以情。
岁寒的身子颤了颤,紧紧咬住下唇,眼中渐渐依旧有雾气腾起,白寒烟满意的看着她的神色,接着又道:“岁寒,到此为止吧,就让这一切停止在这,剩下的事就交给乔初吧,从今往后,过你想过的生活……。”
白寒烟说完最后一句话,岁寒眼睛一亮,似乎有一抹火焰渐渐在眼中燃烧,她覆上她的手,握紧了手指,带着一丝希望的试探问道:“我真的……能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么?”
白寒烟瞧着她的眼,她便知道了,岁寒会说的,勾唇对她莞尔一笑,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能!”
岁寒想了想,忽然急忙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的手指着皇城北面道:“快,快,母亲在北面承恩殿中,去晚了,母亲便要去了!”
白寒烟最终,还是晚了。
承恩殿坐落在皇城位置极其偏僻,又非常窄小,算是皇城最不起眼的角落了,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没能找到九奶奶。
岁寒颤抖着手推开殿门,阳光便从门口朝内照了进去,九奶奶端坐在殿内正中,被照布满褶皱的脸上泛着金光,她穿了一身金色绣蛇华服,气度端华,面容冷酷脸色铁青,只是眼睛已经沉沉的闭上。
她静静的端坐在那里,周身仿佛笼着一身孤独,仿佛是沉着千年的孤寂。
若不是她垂下的手腕上的血已然流尽,在地上洇了一大片,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九奶奶虽然造了杀孽,可她身份依旧是高高在上,绮罗族人仍旧扑扑啦啦的跪在殿旁。
岁寒缓缓走向九奶奶身旁,踉跄了步子,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在她年前,不由得眼前紧着黑了一黑,白寒烟及时扶住她,只能叹息着道:“岁姨,你节哀顺变。”
“母亲……”岁寒抱住九奶奶的尸身失声痛哭,咬紧嘴唇痛苦到极致的哭泣,呜咽如小兽,声声泣血:“母亲,岁寒不孝,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白寒烟俯身看着九奶奶的尸身,伸手按了按,身体已经形成了尸僵,死亡已经超过一个半时辰了,正是在一众人在她寝殿里发现那遗书时,她在此处自杀的。
可有一点,白寒烟却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既然她既然已经决定自杀了,为何不在自己的寝殿里,又为何费心的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常凤轩和段长歌来时看到这一幕也是诧异的惊睁双眼,常凤轩更是快步走上前,瞧着她的尸身,脸上竟然浮出了笑意,只是声音变得苦涩,那笑容也变成了扭曲的苦笑,眼睛里全是嗜血的恨意,他猛然举起拳头忽然向九奶奶脸上砸去!
他这一举动,让白寒烟猛然一惊,可他的动作太快,让她措手不及,电光火石间,岁寒忽然抱住了九奶奶的头,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拳,她闷哼出声,仍旧死死的护着九奶奶。
“常凤轩你疯了!她自己死了,什么仇怨还不能放下!”白寒烟噌的站站在他身前,怒目相向。
常凤轩朝着白寒烟不屑的冷哼,再次举起拳头,段长歌见状,连忙疾步而来,将白寒烟护在怀里,朝着他冷声喝道:“够了!”
常凤轩目光落在九奶奶和岁寒的身上,举起的拳头紧了紧,咬牙道:“可以,我可以不做计较,可现在,所有知道那个人被藏的具体位置都死了,那么现在,知道他的藏身之处的人,就是有你了,岁寒,现在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