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揣着两个茶缸的张迁双手捧在胸前,大摇大摆地走在皇宫御路上,看得身后大太监心头直跳,紧着步就上前说道:“我说张大人呐,您还是把茶缸留下吧,这茶叶咱家就不跟你讨回来了。”
张迁闻言便放慢脚步,好奇地问道:“王公公不在陛下身边,怎地出来了?我可不用王公公送行啊?”说着话便取出两个茶缸,接着说道:“莫不是来追回这茶,我可不诓王公公,这茶是陛下御赐的,你要真要回去,我这就去觐见陛下?”脚步却是依然不停地向宫外走着,哪有回头的样子。
大太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张大人,你这首辅,一把年纪的人了,诓起人来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内库府都知道,这御书房的茶叶,一半是给陛下和常年在御书房的那人准备的,另外一半就进了你首辅的口袋,要真是光明正大的御赐,内库还用麻烦的送进宫里?早早遣人送进首辅府不就成了,再说了,找陛下?你倒是去呀?
张迁一看大太监的眼神,心知他在想什么,干笑一声,说道:“我说王公公,这出来的哪有回去的,再说了,这茶缸你要回去,茶叶我也没地方装不是?”
“张大人哟,这茶叶是小,只是这茶缸制起来麻烦,用料不婓,内库府可告诉咱家了,再‘丢’一回,就给宫里茶缸换成木的,要真这样了,陛下万一问起来,大人不是害惨了咱家吗?”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只丝绸口袋,在张迁面前晃了晃说道:“哝,这不是给大人准备好了口袋吗?”
张迁一看大太监取出的口袋,笑着说道:“哎呀,王公公早拿出来,我不就早将这茶缸怀给你了吗?”
大太监笑眯眯地一抖口袋,撑开袋子口,张迁则是打开盖子,将茶叶倒入口袋,仔仔细细地将茶叶抖了干净,生怕漏了点点茶叶。而后一个接过丝绸口袋,一个取过白玉茶缸,接着并肩走向宫门。
张迁看着大太监也往宫门走,便问道:“王公公不是追这茶叶来啦?这是有事出宫?”
大太监摇摇头,将两只茶缸端在胸前,说道:“咱家一把年纪出宫作甚?陛下这是命咱家给郡王殿下传个话。”说着便微微向宫门方向颔首。
张迁闻言便看向宫门,远远瞧见一道身影,待走近些才看清楚,说道:“我说呢,这么两壶茶叶总不至于王公公亲自追出来。”
王公公顿时哭笑不得地说道:“大人还别说,就这茶叶,咱家还真得出来呢,只是大人呐,下回您再有这‘御赐’的茶叶,还请大人留下茶缸,咱家给大人准备口袋,如何?”
“不麻烦王公公,这口袋我就随身带着了,我不讲究,不讲究。”张迁呵呵笑道。
大太监闻言便松了口气,好像得了天大便宜似的笑眯眯地说道:“那咱家就多谢张大人体谅咱家了,哈哈!”饶是先前当着陛下面,往怀里揣着茶缸的张迁,听到这句话时,也是老脸隐秘的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等在宫门处的赵思敏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自从自己父王疯了之后,朝中形势急转直下,许多原先靠在晋王府门下的官员开始捉摸不定,早前于春林案爆发时,赵峥还暗地里不断拉拢,如今父王疯了之后,竟然光明正大的宴请,原本占据优势,又被百官看好的赵思敏,一瞬间变得举步维艰。
可是父王为什么好端端的进了趟宫,见了皇爷爷后突然就疯了呢?
想不通原由的赵思敏左手用力地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便远远看见张迁和大太监两人有说有笑地向着宫门走来,心里顿时五味具杂。
知道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张迁的朝中并不多,自己却恰好是其中一员,如果没有张迁的这一手,自己的手中应该稳稳地握着朝中百官,实在想不通张迁为何会突然做文章,他究竟是向着赵峥还是赵贤?
“咳咳”耳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咳嗽声,赵思敏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收起胡思乱想的情绪,这才看见不知何时有说有笑的两人已经走到身前。
赵思敏躬身向着张迁行礼,张迁却是不敢受过,闪身躲到一旁说道:“殿下可莫要折煞本官,这一下要是传回陛下那里去,本官可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赵思敏闻言直起身子,收起仪态说道:“老大人莫要妄自菲薄,以大人治世之能,思敏尊称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殿下言重了,本官哪里有什么大能,只是为官一任,尽职尽心而已。”张迁并不接,看着还想开口的赵思敏,先一步说道:“王公公带了陛下口谕,本官就不打扰了。”说完提着口袋的绳子,直接走了,根本不给赵思敏开口的机会。
看着张迁远去的背影,赵思敏到嘴边的话只能再咽回去,自己应该是恨极了张迁的,可是为什么就是一点都恨不起来呢?
不再胡思乱想的赵思敏回头看向大太监,说道:“公公可是带了皇爷爷的口谕?”
原本背过身去的大太监闻言就回过身来:“刚刚殿下与张大人相谈,咱家不敢打扰,咱家确实是带了陛下口谕,还请殿下接过。”
在听到大太监的回话后,赵思敏闻言便要跪下,大太监却是拉过正要下跪的赵思敏说道:“陛下说了,不用如此,咱家是个传话的。”
“还请公公传达。”赵思敏闻言便站起身来说道。
大太监清了清嗓子,指着身子说道“传陛下口谕‘你父王之事你不用过问,且安心’,殿下,陛下的口谕就是如此,咱家还回去复命,先行退下。”说完便行了一礼,匆匆告退,只留下赵思敏留在原地。
赵思敏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踏实下来,可总还是失落落的,父王究竟为何会如此,皇爷爷让自己安心,可是自己真的能安心吗?自己还是先回府里,再去稳稳那些还左右摇摆的官员。
来不及多想的赵思敏急匆匆地往宫外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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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张迁前脚刚走出门,韩煜后脚便冲出内殿,看了看书桌上原本放着茶缸的位置,如今去空空如也,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在一伸手摸向茶案底下,却什么也摸不着,顿时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子正居然还口口声声自称读书人,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赵靖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韩煜,微笑着说道:“先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几两茶叶,送送子正也无妨嘛,”
韩煜却是自顾自地说道:“枉这老匹夫还查着吏部的案子,这自己都贪污这点茶叶,真是...真是...”已经上头的韩煜思索半天都找不出一个词来,懊恼地喊道:“来人!来人!”门口便急匆匆地走来一个小太监,还未跪拜,韩煜就挥了挥手说道:“去取点茶叶来!”,小太监急忙应声而去。
赵靖笑呵呵地摸着空茶杯,说道:“先生,子正方才的评价,先生如何?”
韩煜理了理思绪,边坐了下来,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茶壶,刚一碰到就想起哪里还有茶水,没好气地说道:“哼!这老小子又吃又拿的都才只说了一半,我还能说什么,陛下,以后少让他来御书房,再这么下去,老夫就得把这些茶案全搬到内殿去了!”放下茶壶,将里面的茶叶倒出来,接着问道“今日你找了他来,怎地不问他?”
赵靖站起身来,踱步走到殿中的暖炉前,伸手拨了拨炭火说道:“我今日原本是想问问他,可是敏儿进宫求见,我就不想问了,倒是想知道子正对我的三个儿子有何评价了。这个子正,说得倒是不差,可却又不全说,先生觉得如何?”
韩煜摸着山羊胡子,说道:“你是君,他是臣,怎么可能知无不言,不过他的评价倒是说了个八成,意思差不多就行,陛下你也别多想,他不说的东西,总归不是坏的。”
赵靖听到韩煜的话,点了点头,便看见大太监站在门外的身影,说道:“转告给敏儿了?”
不知道站在门口多久的大太监,听到陛下的问话,赶忙应道:“回爷,老奴已经转告殿下了。”
韩煜看到大太监手里捧着的那两个白玉茶壶,便急冲冲地走上前去,抢过茶壶,却只能看见连一点茶屑都倒不出来的茶壶,顿时唉声叹气地走向内殿,嘴里碎碎念道:“老匹夫,老毛贼。”
赵靖哭笑不得地看着韩煜的背影,收起神情,吩咐道:“准备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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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短短不到一个月却牵连满朝文武的吏部大案,终于随着皇宫里飞出的两道圣旨,落下帷幕。
当朝涉案十三名大员悉数抄斩,株三族。各地犯官罪证交由刑部审查,按罪处罚。
吏部暂由李思代管,吏部所有官员罚俸一年,品级各降一级,吏部侍郎吴士东调任东海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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