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恪纯身穿一袭微有几分褶皱的靛青色团花暗纹杭绸直裰,脚上踩着玄色靴子,仪表堂堂,长身玉立。【高品质更新】
与他并肩同行的齐恺翼虽只比他小了一岁,可身量才到他耳畔,穿着石青色如意纹的长袍,倒也清俊。
“……听说里头很艰苦,真不真?”他很是好奇,又打量着齐恪纯梳得不是十分齐整的发髻笑道:“亏得你受得了……还记得那个潘胖子吗?他哥哥也下了场,第一天就被人抬出来了……”
松清远浦两个跟在身后听得笑眯了眼,手里携着半旧的包袱。
齐恪纯嘴角勾起,微含嘲讽地笑道:“怎么不知,他就在我斜对面不远。这么好的天气,居然说是冻得手脚冰凉,又嫌里头空气污浊沉闷,连个睡觉的地儿也没有。”
他之前已经从六少爷那里得知了大概,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以进去之后,并未太反感。
两人穿过甬道,远远望见一群人簇拥着齐悦瓷,等在二门内。
齐恪纯赶紧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喊道:“姐,我回来了,你在屋里等我就好,出来做什么?”
“咱家的十二爷一番劳苦,我这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啊。”齐悦瓷挽着高高的青娥髻,越显得脖颈修长,赤金嵌珍珠的耳坠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圆润的光芒。
绿枝晴云上前接过松清二人手里的包袱。
齐恺翼忙行礼。
齐悦瓷便笑谢道:“十三弟辛苦了,亲自去接他,贡院人多,没被冲撞吧?”
虽然六夫人与他们姐弟二人一向不睦,但齐府本就人少,也只有齐恪纯和齐恺翼年纪相仿,两人打小一处玩到大,上学时同去同归,情分还不错。
“我在家也是无聊。正好去开开眼界,九姐不用谢我。”他长得和六老爷有五分像,不过遗传了六夫人的丰满,双脸圆圆的。看着比齐恪纯更胖些。
齐悦瓷对他笑了笑,抚着弟弟的肩道:“可算是回来了……累不累?在里头定是没吃好睡好的,赶紧回屋梳洗一番,晚上给你和方大哥接风洗尘。”
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温暖的笑容,可眼里却闪现出一丝心疼。
齐恪纯应了声是,摆手道“不累”。
行到岔路口,齐恺翼与她姐弟二人分道:“我先去母亲那请安。免得她挂心,咱们晚上再好好聊。”
寄畅轩后园里的迎春花沿着红墙蜿蜒,越过墙头,延伸到院外,在最高处开了一朵鹅黄的小花。娇嫩的花瓣沐浴在即将落山的夕阳中,彷佛镀了一层金光,安静地怒放着。
“……方大哥直接回客房了,托我谢姐姐这些日子来的悉心照料。”
“你看他考得怎么样?”齐悦瓷不免有些关心。
比起弟弟来。方文宗身上的担子必然更重。方家族里、父母长辈,多少人眼巴巴等着他的好消息呢,他又一直寄人篱下。如果此番不能得中……又得等三年。回去吧,路途遥远,而且无颜见故人;不走,总不好在齐家长住下去。
齐家自然不差他那么点,可他自己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岂肯日日看人脸色。
齐恪纯笑答:“我请我们先生看过方大哥写得文,先生认为不错,说一个进士是跑不掉了的。而且六哥领他拜见过几位翰林院的老儒,皆对他交口称赞。他对几位考官的脾性应该是颇为了解的。”
两人一路去了陌上斋。
画云画屏焦急地等在院外,一见众人,登时笑着迎上来。
丫鬟服侍齐恪纯去净房梳洗,齐悦瓷便叫了甘妈妈、高妈妈陪着在东次间说话,众人笑着奉承一番。
高妈妈几番欲开口说话,齐悦瓷看在眼里。不由诧异。高妈妈是从前六夫人拨到陌上斋的,主要领着管教三等和下面小丫头的差事。一开始,齐悦瓷命甘妈妈和画云等对她小心戒备,后来看她行事利落,为人还算守本分,也就渐渐放开了。
莫不是有事相求?
她记得高妈妈不是府里家生子,只因嫁给了府里一个门房才入得府,一开始只做些浣洗的杂事。后来没两年,那门房一病没了,丢下高妈妈一人,也无子女傍身。
五夫人怜她一个寡妇年轻轻的生活不易,令她自行改嫁。
她便嫁给了府里另一个鲧夫,叫高财,管田庄收租的,前妻还留了一个儿子。高妈妈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如今才**岁,不到进府的年纪。
齐悦瓷扫了她一眼,笑道:“……两位妈妈伺候公子这些年辛苦了,等到公子成家立业后,我作主放妈妈出去,也回家自在几年,享享清福。”
甘妈妈忙道:“姑奶奶怜惜我们,可我大半辈子在府里过来了,出去反而不习惯。再者,我还想亲眼看到公子娶妻生子呢,到了地下见到我们夫人,我也有话回。”
“妈妈才多少年纪,就说这个。”齐悦瓷笑嗔道。
高妈妈暗暗瞟了她几眼,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姑奶奶果然不嫌我们没把公子服侍好,我有个事想求姑奶奶作主……”
齐悦瓷吃了一口茶,笑道:“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她相信高妈妈不是个糊涂之人,她敢开口,心里便清楚这事不难办。
“姑奶奶知道我有个小子,今年二十一了,在咱们家自己的一家银楼当伙计。”高妈妈不再犹豫,笑容却感觉有些牵强:“……他老子与我合计,也该给他娶个媳妇了,咱们不敢私自拿主意,来求姑奶奶恩典。”
这也是寻常小事,下人们有婚嫁之事,往往爱求主子帮着指婚。
齐悦瓷才知道高妈妈为何为难。
她是继母,给前妻所留之子娶亲,办好了皆大欢喜……如果弄不好,不但得被儿子不喜,还得落相公埋怨,邻里笑话。她来求自己,只怕是为了给将来留点退路,再者事情成了,在相公儿子那里也有体面。
由此转而想到自己,过两年,安姐儿大了,婚事亦得提上日程。
安姐儿的事情着实不好办啊……邵槿倒是不介意一直养着安姐儿,可外人怎么看呢,只当是她这个做嫡母的故意苛待庶女,耽误她终身。
她摇头暂时把这些念头抛撇开,笑问道:“妈妈心里可有中意的人。”
闻言,高妈妈脑海里浮现出高财说过的话……画屏的兄长是铺子上的掌柜,她又受器重,只怕将来能当上管事媳妇,顺道提携一下儿子……猛然触到齐悦瓷带笑的黑眸,她整个人一激灵。
低头回道:“我能有什么见识,一切求姑奶奶作主。”
画屏可是陌上斋除画云之外头一份的大丫鬟,容貌家世皆好,姑奶奶和公子那么看重,怎么舍得给他们家做儿媳妇?她和高财,顶天了是个二等下人,儿子又只是个小小伙计。
不该自己的,她从不宵想。
齐悦瓷没有忽略她眼中一瞬间出现的无数情绪,更高看了她几分,与甘妈妈道:“我年轻,妈妈也帮我看看,咱们一起给高妈妈瞧个中意的儿媳妇……”
甘妈妈估摸着齐悦瓷的心思,提了几个快到年纪放出去的大丫鬟,其中就有画屏。
最后,齐悦瓷道:“妈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了,回头再问问她们家里长辈,再给妈妈回音。”
高妈妈喜之不尽,磕头道谢。
齐恪纯穿戴一新的出来,已到掌灯时分。
翠微居里六夫人摆了两桌席面,说是给齐恪纯和方文宗接风。其实,这是六老爷的主意,又有齐怡琴从旁提着,六夫人才同意的。
小丫头提灯笼在前,画枕扶着齐悦瓷,齐恪纯又在一旁提了一盏玻璃绣球灯。
翠微居里灯火通明。
六夫人在西稍间摆了一席,由六老爷领着子侄辈们坐,而女眷们则在东次间。
本来,结果未出来,没必要搞这些。但六老爷私下琢磨着,等到有了喜讯再摆酒庆贺,那显得他是特地巴结了……像这样,就是他长辈疼爱小辈。当然,真高中了,摆酒庆贺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方文宗,其余皆是自己人,没什么避忌的。
尚未开席,齐悦瓷与齐怡琴、八小姐三人坐在炕上逗弄徐氏的子女,徐氏却忙着在厨房张罗。
“九妹妹明儿便回去吗?我才回来,你多住几日,咱们姊妹也叙叙旧情。”齐怡琴客气着。
齐悦瓷正抱着哥儿哄他笑,抬眸道:“初八是我们老太太寿辰,不能大办……可自家人也不少,我得回去盯着。”
明日再不回,只怕老太太对她的不满就快控制不住了。
齐怡琴的脸色骤然变白,她比齐悦瓷早出嫁,她却比她先管家……很快,她调整好了神色,笑道:“还不是因为妹妹能干,能者多劳嘛。”
八小姐坐在绣墩上,静静喝茶,几乎不说话。
她与齐悦瓷同年,可六夫人故意冷淡她,外面人许多压根儿不知齐家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八小姐,更别提前来提亲了。直到如今,她依然没订亲,眼看着就得被耽搁了。
常姨娘急得无可无不可,但素来畏惧六夫人,不敢出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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