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绢讶异地看着七小姐,不知她是何意。
六夫人命自己来请七小姐,七小姐一听,二话不说,就跟了自己走。可是,自己才随口提了一句锦宁伯府的妈妈来送礼,七小姐却是不走了,还道:“我忽然觉着有点头疼,想找个地方歇歇,你回去问一下,倘若夫人果有要紧事,再来叫我。”
七小姐一向孝顺六夫人,虽然母女两个无人时,是六夫人依着七小姐得多,但表面上,七小姐绝不会给六夫人没脸。
今儿这是什么事!
她虽疑惑,也不敢多问,勉强笑着去了。
余下尘香搀扶着齐怡琴,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若是难受,不如请个太医来瞧瞧?”
她暗暗琢磨不透,小姐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不用,许是坐了大半日,有点精神恍惚,略坐坐就好。”齐怡琴轻摇臻首,一双秋水美目遥遥望着前方,彷佛透过高高的院墙看到了什么似的。
主仆二人索性放慢脚步,往抱琴楼的方向去。
嫩绿的树叶相继冒出了尖尖儿,装点得原本肃穆的齐府有了点点春意。近午的阳光明媚洒脱,热烈地洒在人身上,升起一股子似有若无的热意。
半开半合的紫色玉兰,散发出馥郁的香气,飘飘荡荡而来,窜入人的鼻尖。齐怡琴随手折一支含苞待放的,纤细凝白的素手滑过花瓣,好似沁出满满的汁液来,她的手心。顿时染上斑斑点点的暗紫。
她的心,瞬间软成一潭春水。碧汪汪的,倒映着她丰润柔腴的身子。
从小学着规矩长大的大家闺秀,她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应该,甚至可耻。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去想,不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多费一点心。
十来年的时光,她处处不如齐悦瓷。总念着在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事上,能越过她去,方不负了她平生抱负。
以她的出身。给人做填房绝对是委屈的。但是那个身影,不可遏止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梦里,搅乱了她一片芳心。她确实衡量过轻重,可惜,当局者迷。
“咦……小姐,这不是七夫人嘛,她怎么怒气冲冲的样子?”尘香指着左前方,那是翠微居的后门。
齐怡琴被她一惊,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果然是七夫人一脸阴霾的甩袖而来。照方向是直接从翠微居出的后门。
她这是要回屋去?
七夫人已经到了跟前,两人只得上前盈盈一礼。
“哼,七小姐好大的面子。”她的口气。简直如市井泼妇般粗鄙不堪。
玫瑰紫撒花缎面的对襟褙子,把领口系得紧紧的,使得她本就粗短的脖子像是窝在了肩膀上,加上一脸的怒容,越发叫人不忍直视。
齐怡琴不知她生的哪门子邪火,更不愿与她这样的人计较,不由莞尔笑道:“七婶娘说得什么,侄女儿听不懂。”
七夫人的火气,本就是一场无名火,只因恰巧撞见齐怡琴,想起锦宁伯府的下人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才发作起来。被齐怡琴一问,越发恼怒,挑眉瞪了她一眼,抬脚刷刷地走了。
这倒把齐怡琴弄得不知所措了,回头看了一眼翠微居的方向,怏怏然回屋。
不等她进屋,暮雪先迎了出来,神色匆匆。一见是她,忙得快步上前问道:“小姐回来了,夫人遣金妈妈来问小姐如何了,小姐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金妈妈来过了?”齐怡琴一愣。
“是啊,走了没一会子。”暮雪听她答非所问,便拿眼神去探尘香,发现她也是一脸的茫然。
齐怡琴心中一动,算了算时辰,自语道:“那夫人那里的客人走了不曾?”
“这个……金妈妈来的时候说,夫人忙着送客,叫她先来小姐这边瞧瞧。估摸着,该走了才是。”暮雪性情温柔,语调娇柔软糯如三月柳絮。
走了?
齐怡琴不理会两个丫鬟询问的眼神,站在原地想了半晌,忽地道:“去夫人那里。”她一面说,也不等二人跟上,抢先走了。
二人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忙忙赶上去。
进了后门,她又反而站住了,指使尘香去前头打探一番,听得果真没人了之后,才疾步朝里走。
六夫人正着人收拾锦宁伯府送来的礼物,俱是些枣阳一带的特产,另有几匹颜色新鲜的上等宫缎,几样首饰。
伯府那边的意思,她大略明白了几分,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自忖着,凭他们齐家的地位,女儿的容貌才学,当个皇妃都不让,如何舍得给个伯府糟蹋了。不过既然人家送了东西来示好,她也不会叫人扔出去,收下即是。
“母亲,你……”齐怡琴看到堆得半炕的东西,心火腾腾腾往上冒,到底把即将出口的不敬之语压了回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快步进屋,拉着六夫人的手道:“咱们去里边说话,这里乱哄哄的。”
下人们自然明白她话里隐含的意思,没有一个跟进去。
六夫人不明所以,摸着女儿气得一会红一会白的脸颊惊道:“莫非你是真的不舒服?我去请太医。”
她说着,就要开口唤人。
“不用了,”齐怡琴赶紧开口拦住她,眉心紧蹙:“母亲为何要收他们的东西,咱们两家素来不大走动,没头没脑送东西来,这不是很怪吗。”
听她说起这个,六夫人笑了起来,握着她手得意的道:“乖女儿,这个你就不懂了。
咱们从前虽算不得世交,但同朝为官,偶有来往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愿意送,咱们不收,反而叫人以为我们看不上他们。
……既是送了,他们又没明言是为何,大可放心收着。”
六夫人自认为这个事情上,自己并不傻,前前后后都虑到了。若是因为不肯许亲,而不收礼,那不是因噎废食吗?
齐怡琴承认她的话有理,可是她就是觉得如骨鲠在喉般难受,生怕欠了别人,将来说话没底气。
“那母亲很该给他们回份价值相仿的礼,免得叫人背后闲话了我们。”她只得这般相劝。
“很不必……依你说的,我直接不收不就好了,何苦这般麻烦。女儿,母亲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这又是与你相关的大事,论理我不该在你跟前提起……只是,咱们母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今儿认真问你的意思,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京城的子弟,你虽不曾见过,也听人提过,有没有感到,嗯,中意的。”六夫人从小受的教育就不是女德女戒,是以在这方面,倒不比别的太太夫人规矩多。
齐怡琴不防她会大喇喇问起这个话题来,登时羞得脸通红,又怀疑是不是母亲得知了她的心意,今日来探口风的。
出于女孩儿的矜持,她很快否定了:“母亲说什么呢,这些事,我一个女孩儿,岂能听得,便是听了,也当没听见。”
六夫人知她是害羞,笑得把她搂在怀里一个劲摩挲。
过了半日,才道:“这算的什么。我就你这么个女儿,自来疼你和你兄长弟弟一般无二,你又贴心……我近来也叫人多方打听过,还在你父亲跟前透过口风,他倒是极赞成的。”
这下,齐怡琴撑不住了,着急起来,咬着贝齿问道:“母亲……是,是……”
她究竟不曾把话说完。
“卫国公有个小儿子,今年十七,据说文治武功,无一不好。虽不能继承爵位,但自来得他们老夫人宠爱。你若嫁过去了,就是正经的太后侄媳妇,这满朝诰命夫人的,谁不给你三分脸面?”六夫人是真心疼这个女儿,用心思虑过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什么卫国公的儿子,齐怡琴根本不知是谁,也没心思管他是谁。
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叫母亲办成了此事。
只是,怎么打消母亲的念头却不容易,她又不好直言自己心里有别人了。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六夫人又絮絮叨叨讲开了:“还有英国公……你能嫁他是最好的,就那叶夫人可恶。一个小小的填房,倒把自己当什么人了,爱理不理的,我懒怠与她多纠缠。”
其实,只要能把女儿嫁到英国公府,再受点委屈,六夫人也是乐意的。偏她还说得一脸愤恨之色。
“母亲,”齐怡琴终究是开口了,她故意低垂着头,做出一副羞怯的表情来,以免六夫人心生怀疑。双手绞着帕子,轻轻劝道:
“国公府虽好,却都是仗势欺人的地方。父亲位高权重是不差,但一个是太后娘家,一个是皇后娘家,府里的人有几个不从门缝里瞧人……母亲自己也说了,那叶夫人就是个例子。
女儿要是,要是……将来怎生伺候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又有皇后娘娘撑腰,女儿岂不是被她呼来喝去当奴婢使唤。
女儿得母亲十数年宠爱,只望着能多孝顺母亲几年,就是我的心意了。”
她犹豫许久,到底没有说出实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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