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哽咽无言,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每次见到强权如汉世子、赵世子之人,也是战战兢兢、苦苦挣扎,甚至伏低做小,发挥拍马溜须之能事,只期盼他别迁怒自己。
遇到仪琳这样的紧急情况,自己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唯一能做到的是,自己保证不会如仪琳一样,选择悬梁自尽,嫁给*自己的人。
她会上天入地,让敌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甚至阉割了他,让他后悔生为男人,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可是,仪琳与自己不同,自己没有处子之身,可以天地任我驰骋,可是仪琳不同,她的脑子里,满满的是相夫教子,妇贤夫恭。
所以,在与金达定亲的时候,她会心甘情愿的认定金达是她的夫君,为他画眉梳妆,为他忧心牵挂;
所以,在皇帝下旨赐婚给汉世子的时候,她会认命的嫁给*之人,为他低眉顺目,认命俯首。
仪琳擦了擦燕喃的泪眼,淡淡的笑着,若天上的云朵,模糊而苍白,真挚道:“冰卿,上次遇险前,我就没来得及对金校尉说句‘保重’,此时以后,便再无可能。若有机会,你帮我带话给他,仪琳此生无憾,愿金校尉多加珍重。”
燕喃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空了,没有凭籍,没有希望,空荡荡,想要装些什么进去,却发现,在这个古代,装进什么都是一种自伤。
她想说,仪琳,我带你走吧,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回去,自己都是一丛无根之萍,任何承诺都是一种玩笑。
没有和沐心、胡雪霜等人打招呼,魂不守舍的离开了仪琳,离开了纪府,走在热闹的正德大街之上。
大街之上,有吆喝着贩卖的,有急匆匆赶路的,却独容不下一缕孤魂梁燕喃。
陈淮,一个名字蹦入了脑海里。
燕喃加快了脚步,现在的她,迫切的想要见到心中的那个人,无论何时都将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见一客栈小二哥正在拴一匹马,燕喃上得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马而上,打马而奔,小二刚要叫喊,却被飞过来的一大块银子惊得闭了嘴。
风儿在耳边呼啸。
树影在身侧飞奔。
燕喃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要逃离这里。
正在太仆寺赛马场内,拿着一方绢帕微微发怔的贺子期,就这样,看到了一人一马,如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刚要说话,却见小女孩儿双臂一张,将自己,紧紧的,紧紧的嵌在怀里。生怕自己逃跑一般。
见身后的寺丞同聊带着探询的眼光,男子想要摆正小女孩儿的身体,却猛然想起自己两天前刚刚下达的命令,眼睛一涩,手不由改板为抚,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后背,如同抚着一件精美易碎的青花瓷,不忍去惊扰她的清凉与悲伤。
燕喃平息了突如其来的忧伤,希冀的看着削瘦的男子道:“我们一起走好吗?春风里一起放纸鸢,夏雨后一起赏彩虹,秋月里一起舞清影,冬雪里一起……”
“一起温酒话桑麻……”男子接口道。这样的生活,是自己连梦都不敢梦的景像,这样的生活,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就如同天与地,生与死。
女孩儿牵着男子的手,期冀的看着男子,男子点了点头,一改孱弱的身体,利落的单足一踏,先行上了马,居高临下的向女孩儿伸出手,竟带着君临天下的风采。
女孩儿微笑着将手一送,二人共乘一马,得得飞驰而去。
来到了岔路口,直接飞奔鹊姻桥而来。
天气渐冷,鹊姻桥上早己没了欣欣向荣之像,反而有种灰败之感,残留着最后一抹绿色。
贺子期心下惘然,这就如同二人之间的情愫,终如夏日荼蘼,芳扉贻尽。
……
锦衣卫统领纳妾室,做为刚刚进升的杨锡杨千户自然是身先士卒,来不得半点马虎,恍忽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府外行去,想及女孩儿答应他的话,便不再理会,适逢迎接新一拨的贺喜官员,便放下心中疑惑,招呼几位大人去了。
刚闲下来,却瞟见胡雪霜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到了众多男子当中,亦毫无羞涩,只是神情有些慌张。
杨锡突然觉得心似乎破裂了一道裂痕,呼呼的刮进了凉风,分外的难过。
乘大家不注意拉着胡雪霜走到一隅,低声问道:“你在找谁?莫不是冰卿来了?”
胡雪霜重重的点了点头,仍四处张望道:“我们说好见完仪琳就先行离开的,我只是出去了一下,回来竟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杨锡的心不由一紧,慌忙看向埋伏的锦衣卫,却哪里还有埋伏的影子,再找那个负责认人的王掌柜,亦是不见踪影,慌乱的推开胡雪霜,一阵慌乱的向府外跑去。
鹊姻桥上。
贺子期手掌上下翻动,竟用自己青色的帕子折成了一朵花形状,燕喃一见,不由得心下一颤,我就知道,我的坏坏会回来的。他定会想起,我喜欢的是黄色郁金香。
男子则心如火炙,或许,就让我这么自私一回,给了你最喜欢的东西。从此,静寂;从此,陌路。
燕喃颤抖着手,接过帕子花,恍惚间,竟分不出,此时,是七百年前,亦是七百年后,任苍驹白狗,也阻不了两情相悦。
燕喃呜咽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我就知道,你,就是你,永远都是你!!!”
一曲清丽的歌声传了出来,那么深情,那么专注,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从女孩儿的眼睛里,贺子期仿佛看到一团火,有将世俗烧成灰烬的能量;仿佛看到一洼水,有将万古柔情传递心间的能量。
贺子期的心不由得轻颤,抑制得不能呼吸,心口一痛,沉重一咳,一口血竟涌了上来,贺子期忙用帕子捂住,不露声色的一笑,背后的手帕上,己是殷红一片。
燕喃肃然道:“就算你现在还没有想起来我是谁,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想起来为止。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深情的握起贺子期的手,贺子期感觉心中又是一阵疼痛,不着痕迹的让开小手,轻移步子,向山上能仁寺走去。
巨大的佛像肃穆而神圣,让人心安定,让鬼神畏惧。
贺子期回过头来,看着秀美倩笑的女孩儿,笑着点了点头。
殿内肃穆寂然,只余一老一少的两名香客跪拜,跪拜完,笑颜如花的少年搀着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亲昵进入殿中的二人,点头示意,便向殿外行去。
二人跪在佛前。
燕喃笑语嫣嫣低喃:感谢佛诅把他送回到我身边。小女子贪心,请佛祖保佑他此生顺遂,一世平安。
执子之手,与子执老,此生契阔,与子成说,一世到白头。
贺子期看着笑颜如花的女子,心中痛得不能自抑,面上却轻轻一笑,叩跪佛祖,心中默念:佛祖,信徒一生命运多舛,身负血海深愁,不报家仇,愧对列祖列宗。死后不求得到佛祖谅解,只求佛祖让信徒以后转世三生来偿还此生业报。不求此生对与错,于我,只有家仇过后,我才是人,才会爱人。在人面前,我是魔鬼,在你,骆冰卿面前,就让我自私的再欺骗你一次,让我成为你心中永远的谪仙,此后,你我,形同陌路。
只听殿外两声惨叫,燕喃惊得一跃而起,却见一群蒙面大汗已经将能仁寺大殿团团包围,刚才先出大殿的一老一少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燕喃目光如裂,看向领头人,只见领头人桀桀怪笑,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透着强烈的志在必得。
燕喃心下了然,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着痕迹的将贺子期推开一个手臂距离,沉声对领头人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可牵连无辜。”
领头人再次桀桀怪笑道:“怨只怨,他时运不济,着了老子的面,岂有活命之理。”
说着抛出两把飞刀,直取贺子期和燕喃咽喉,燕喃眼色一懔,一个急侧步,闪过眼前飞刀,又急跃至贺子期身侧,飞刀己至,来不及多想,伸出手就去挡,领头人飞刀中夹着内力,手腕处瞬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贺子期拉过女孩儿的手腕,急忙用自己的青色帕子包扎了,眼中痛色渐深,手筋跳动,里面似有一条猛龙在嗜血,在跃动,在咆哮,可是,他不能……
燕喃轻声对贺子期道:“这可能是蓝玉教的余孽,我拖住他们,找准机会你就跑,我会武功,你不用管我。”
一边反抗敌人,一边兼顾贺子期,燕喃渐现疲态,贺子期眼色一沉,遂一个踉跄,撞向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躲,贺子期直直的撞到了殿门门角上,流着鲜血,昏了过去。
燕喃心急如焚,又脱不开身,便边打边向山下撤退,以此来转移黑衣人注意力。
见女孩儿很快就要脱离包围圈,众人皆全心全力的向燕喃进攻,直到几个人影变成了几个小黑影。
贺子期握手成拳,将拳头放在口中,咬出了一道道血痕,似斑驳的蚯蚓盘桓;
眼中,一滴泪落了下来,又一滴泪落了下来,直到悲伤成河,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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