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笑道:“按说嬷嬷教云兮我心中是一百个放心的,且云兮的规矩也是没的说,不管是母妃还是王爷都夸过她,也夸嬷嬷你教的好呢,今日也不过是随便跟嬷嬷提一句,嬷嬷既然也这样觉得,那我就放心了。”她给足了嬷嬷面子,便是提出自己的看法,也不叫人难看,嬷嬷对这位王妃更加喜欢了,连带着对云兮的教导更是用心,后来云兮不幸被选入宫,探春特地去宫中求的一个恩典,就是带着这位嬷嬷进宫,虽说她年纪大了,但王府之中没人在宫中待过,要说对宫里的情况,还是这位嬷嬷最熟悉,而她从云兮四岁起便陪着她了,十几年的情感,对云兮是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的,轻易不会背叛云兮,只有她在云兮身边,探春才能稍微放心。
只是这都是后话了,当日探春回去之后并未着急去找嬷嬷,她第二日定了要去拜访京兆尹夫人,叫侍书看着准备了几件要带过去的礼物,一早歇息了。
今日京兆尹夫人约人赏花,自然不是只请探春一个,探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从王府出发,去的太早了显得自己不够矜持,去的太晚了,又显得自己对人家不够重视,探春心中无奈,却不得不遵守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算好了时间才走的,到的时候果然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也就只有她还未到了。
探春进屋后环顾了一周,再座的大都是自己认识的,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但都是打过照面的,见探春进来,有几位略站了一站,像她行了个礼,另外几位跟探春身份差不多的,也就坐在位子上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京兆尹夫人也是位美人,算来也已经快四十岁了吧,看起来倒是与凤姐儿年纪差不多,圆圆的脸盘,眉目温和,是位富态的美人,大概是养尊处优惯了,见探春进来,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了过来,笑道:‘早听说南安王妃是难请的,我还想着咱们这些小玩意,王妃是不屑来的,没想到竟然接到了王妃的回帖,今日可是我们有幸了。’
探春笑着回到:“听闻夫人最爱花草,想必这府中多有珍品,我好容易接到夫人的帖子,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京兆尹夫人不是第一次请她,往年没来过的,但是帖子还是要年年送去,今年本也以为是不来了,没想到就在昨日收到了回帖,倒是叫她惊讶了一番,这位王妃何时转了性子,她猜想王妃过来说不定有别的打算,但她刚才开口问了问,她也没透露半点风声,京兆尹夫人也只好作罢,张罗着众人去花园中赏花。
探春因不常出来,所以并没有自己相熟的夫人一起,平日里除了雪君他们几个,也就是另外几位王妃还略有些走动,今日这样的场合他们自然都是不会来的,若是宝钗没怀孕倒是有可能过来,众人顾虑探春的身份,也没人主动跟她走近,探春只好由侍书陪着,跟在京兆尹夫人身边向花园走去。
这园子修的与大观园倒是不遑多让,除去某些有规制的东西不能用,这里也算是雍容了,尤其是探春那句话没有说错,这京兆尹夫人确实最爱花草,难得的是到了这个岁数,还依旧乐此不疲,若探春没有记错的话,她每年都会办几次赏花宴,如今刚到四月份,京城天气还不算太暖,花开的也晚,正是百花盛开的时侯,花园中姹紫嫣红,满树满树的桃花、梨花、杏花看的探春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花了,园子路边摆放着一盆盆的牡丹,花团锦簇,看着倒是好看,只是照顾这些花草,只怕也要费不少功夫,还有许多探春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花草,她不是太懂这些,只是看着热闹罢了,倒是有几位夫人,一看就是京兆尹夫人的同道中人,看了这些花草很是惊讶:‘姐姐好本事,今年京城天气冷,我家那几盆牡丹还没开呢,姐姐这里的竟然都开的如此好了。’
探春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位年轻的少妇,脸上带着羡慕和激动,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些。
京兆尹夫人笑道:‘郭妹妹被着急,这花,等她该开的时候自然也就开了。’
有她身边的人跟着打趣:“说的是呢,郭妹妹总是如此着急。”
大概他们有什么是探春不知道的,说了这句话,那早先发话的郭夫人一脸不好意地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来想要反驳,最终还是红着脸又将头低了下去。
探春看这人倒是可爱,明明很想替自己辩驳几句,却一脸害羞,不敢再说话。
探春正想开口问刚才说话的人是谁,京兆尹夫人便笑道:‘王妃想必没见过她的,她是礼部李大人的夫人,也是爱花之人。’
探春笑道:“难怪我没见过,看来是我出来的太少了,这位夫人看起来倒是好玩的很。”
京兆尹夫人明显也很喜欢她,笑道:‘不瞒王妃说,我们这群人里头,若不是王妃今日过来,就数她最小了,大家都爱拿她开个玩笑的,偏她嘴又笨,总是被别人逗呢。’
探春笑道:‘那待会儿夫人可要给我引见引见。’
“这是自然。”她笑道。“若叫她知道王妃你想见她,不定怎么紧张呢。”
探春笑问:‘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的?’
“早先在家中的时候习惯了,之前也是不大出门的,我之前送了一次帖子去李府,她来了才知道这也是个爱花成痴的人了,以后赏花就常带上她一起。”
探春笑道:“这倒叫我想起我家中的一个侄女儿来。”
京兆尹夫人疑惑:‘王妃家中也有爱花之人?’
探春笑道:“说起爱花来,我那侄女也是不遑多让的,可惜她也是不大出门的,所以别说是夫人你不知道,就是那些与王府和贾府走动近的也不一定就知道有她这么个人。”
“王妃若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再看花的时候也叫她出来走走。”京兆尹夫人说道。
探春却笑道:‘夫人这话要是早些说就好了,如今,短时间内倒是不能出来走动了。’
“哦?可是病了?”她关心地问道。
探春笑道:‘是将要成婚了,现在被她母亲关在屋里绣嫁妆呢。不过也快了,等她嫁了人就叫她多来夫人这里走走,她性子温和,且爱侍弄这些花草,夫人与她必定是投缘的。’
她笑道:‘只怕我这年纪大了,人家不愿跟我一起呢。’
“她呀,性子最是温吞,这些年也是经常陪着我们家老太太的,夫人又这样平易近人,想必那丫头巴不得呢。”
“那就好,我就怕人家一个小姑娘,不愿意跟我这个老太婆待在一起。”她笑道。“倒是还不知道王妃这侄女嫁的是哪一家?”
她这样问也不算不懂规矩,话题是探春主动提起的,且说绣嫁衣,京兆尹夫人本能地以为婚事已定,就等着嫁过去了,那她问一句,也不算多打听事。
探春笑道:“说起来也是巧,这人想必夫人你还认识呢。”
京兆尹夫人到现在才大概猜到探春的意思,不过她猜的也不准,她以为她的侄女儿婚事已定,来找她打听夫家的情况,这种事情在京城夫人圈子中也不算少见,众人也都愿与人行个方便,不然等到自己要用到人家的时候,就没处打听去了。
何况今日王妃亲自来问她,也算是信得过她,只要她是知道的,定会本着负责的态度将王妃想知道的都告诉她,所以她自以为猜到了探春的心思,就等着她问是哪一家了,同时心中也在盘算,自家跟谁走的近一些。
探春没有明说,她主动问道:‘倒是不知是哪一家有这样的好福气?’
探春笑道:“是杨府上那位刚得了功名的杨桢杨公子,也不知道夫人您见没见过?”
京兆尹夫人就差拿着帕子拍手了,这杨府她岂止是认识,实在是太熟了,若不是今日过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她就请杨夫人过来了,她与杨夫人算是手帕交,后来她又嫁给了自家夫君的直接下属,两家来往颇多,就是那位杨公子,自己也是经常见的,倒是近几年,因为长大了,也因为功课紧张,不大过来了,当年若不是他比自家女儿小的太多,夫君给女儿找的那位夫婿也不错,她还真的想将自家女儿嫁去杨府呢,毕竟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对杨桢那小子也放心,不会欺负了自家女儿,没想到自家女儿没嫁成,这小子的运气在这里呢,南安王妃的侄女,也是国公府的姑娘了,怎么看都是杨府高攀了。
她与杨夫人关系亲近,自然要多替她说好话,当即便笑道:‘今日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缘分,王妃所说的杨府,我今日就不怕说大话的,我敢打包票,那杨府绝对是好人家,杨桢也争气,王妃的侄女嫁过去只管放心。’
虽说京城夫人圈子中多有人互相打听,若是碰到自己恰好关系好的,帮着说两句好话那也是常有的,但敢说的这样直接的还真是不多见,都怕自己话说的太满,到时候人家不愿意了,连带着自己恨上,这京兆尹夫人比杨府地位高,却愿意说这样的话,叫探春更加放心了。
只是她目的并不在此,这至多只能算是意外收获,当即她也笑道:‘夫人您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真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等我回去告诉了老太太,她老人家的一颗心也可以放到肚子里了。’探春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
京兆尹夫人看探春真是信她,也觉得自己面上有光,只是她有些奇怪,杨家跟自家走的这样近,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听他们说过,这叫她有些不太满意,但即便是这样,探春问的时候,她还是担着责任说了这些话。
“按说王妃来问我,我不该说的这样绝对,倒像是我收了人家的银子似的,只是这杨府与我们向来走的近,杨桢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他品性如何,我还算是了解,今日才敢跟王妃说这样的话。”
探春笑道:“我知道夫人您不是鲁莽的人,肯说这样的话,那人必定是好的。只是,杨府我是放心的,只是我那侄女儿,刚才也跟夫人您说,是从来不曾出过门的,就怕人家娶打听的时候听了些风言风语,到时候还没见到人呢,就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京兆尹夫人这话倒是不好说了,按说她刚才那样夸杨府,这会儿王妃说怕那边对自家侄女有想法,自己也应该一口应承下来自己去说这件事的,只是这人她实在是一面也没有见过,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探春看她没着急表态,笑着继续说道:“我们若是不告诉杨府,这件事也不算做的过分,毕竟我那侄女并无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我不愿将来她嫁了过去,杨府怪咱们当初没有说清楚,所以把话说在前面。我那侄女样样都好,只是身子有些弱,说句不好听的,虽然这杨桢也算是登科举人了,只是跟国公府的小姐比起来,还算是下嫁了的,我们就怕有些不好的话传出来,如今好了,没想到夫人您跟杨夫人如此熟,有您在中间,定不会叫杨夫人信了外头那些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