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彦寻听着探春头头是道的分析,忍不住笑道:‘夫人,真真是辛苦你了,这些我都记下了,你就放心吧。’
探春正色:‘王爷可别只当我是多嘴,在朝为官,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水彦寻点头:‘夫人放心,你的话我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至于柳晗云,此人心思深沉,却又是非烟的夫君,王爷相处时还要仔细斟酌,也别叫非烟寒了心。”
探春不喜柳晗云是一回事,非烟毕竟是自己的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初非要嫁给柳晗云,谁也没能劝住,如今也只能希望她不要太难过。
水彦寻皱眉,明显是不想听到柳晗云的事,探春看到他渐渐皱起的眉头,忍不住笑道:‘你看,王爷又不耐烦了不是?’
水彦寻叹气:‘我记得了,夫人放心吧,我不喜他,却也不会故意对他怎样,只要他安生些,不要主动招惹是非就是了。’不过他想起最近柳晗云的动作,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知道之前柳晗云受了许多委屈,若说复仇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他非要把非烟牵扯进来,多少显得有些不够地道,叫水彦寻瞧不上。
探春听他语气便知,他一定是有诸多不满,自己不过是尽到提醒之责,点到便可,具体怎样行事,他比自己有想法。
六月的天气倒也还不算太热,只是人容易困顿,水彦寻忙了这些时日,这几天正好得歇,探春便不欲再打扰他,起身想去看看云兮这丫头,只是水彦寻忙管了,没有中午便歇息的习惯,非要跟着一起去。
云兮这丫头,自出生便被众人说像极了探春,如今越长越大,探春瞧着,除了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外,这性子倒不大像,自己不过是表面文静,其实内心格外离经叛道,大多事情不放在心上的,这丫头却是真正的文静懂事,自小便没有叫人操过心,探春来看她的时候,刚被哄睡了,探春进去看了一眼便出来了,说起来她这个母亲多少当的有些不尽责,其实也是这丫头实在太听话了,有下人们陪着,一天不见探春,她也不会闹的。
外头的几个铺子各有掌柜的打理,倒也不大用得上探春事事亲自过问,最近除了环儿的婚事探春要上心打听着,也没有别的事要她操心了,不过是习惯了这丫头被下人们带着。
说起环儿来,探春倒是不得不仔细替他打算了,惜春婚事已定,只余下环儿,前面刚拒了钱老大人家的孙女,这边探春也不敢太快有所动作,只是心里却也不能不着急,环儿其实还小,只是如今从皇上的安排来看,只怕用意深的很,就是水彦寻也猜不到皇上到底想给环儿安排一个什么前途,他如今府中只有一位周姨娘,真正论起来并没有什么可以管事的女主人,更重要的是,探春怕自己再不有所动作,皇上会直接给环儿指派婚事,虽说环儿未来的夫人总还是贤惠能干为先,探春总还是希望两人能彼此合意,一辈子长的很,也不能只有朝堂前程不是?
最近朝中因赈灾国库中有了不小的缺口,正想办法筹钱呢,只是这税不是能随便收的,皇上既然要筹钱,自然只能从捐官这一项下手,本来京中的职位就不多,这样一来更是僧多肉少,这也倒罢了,更叫水彦寻生气的是,竟然还有人捐官捐到了他的军营之中,不过是看着如今国家太平,不可能发生战事,便想着来混日子,他自己是上过战场的,军营之中没有一个废人,自然容不下他们,不出几日便找了错处把他们撵回去了,只是这些人来军营多则一万,少则两千两银子的打点,水彦寻这一来,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倒贴进去不少银子,自然是不能甘心,几个人一合计,要真对水彦寻怎么样,他们还真不敢,只是这些人本就是京城某些官员家中不成器的子弟给送到军营来混资历的,要让他们咽下这口气,也是不可能,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水彦寻手底下开着好几家铺子,其中一家还是花楼,这些人倒也不傻,知道如今皇上正筹钱呢,便把这事报了上去。本朝并不禁止大臣或是宗室皇族开铺子做买卖,只是这花楼和赌铺却是万万碰不的的,自然,这不过是规定而已,私底下开着花楼赌铺的那也不是一两个,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如今他们不想叫水彦寻好过,自然想办法把这事捅到了皇上那里,为官在朝,即便是再小心谨慎,总还有意见不一的时候,即便你没想与别人为敌,却不能拦着人家不往那里想。
奏本呈到皇上面前,皇上心里明镜一样,只是谁让他这个时候被人家抓住把柄了呢,想想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国库,皇上很快就下了决定,要拿水彦寻开刀,就算不没收他的财产,至少也要让他放放血。
上朝之后水彦寻被单独留下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皇上是为此事叫他,还以为又有什么重要军务要与他商议,没想到皇上一开始说话便阴阳怪气:“爱卿可知道如今山东境内几万的灾民的温饱还没有着落?”
水彦寻疑惑,自己虽也参与朝政,但这种事情明显不是自己要插手的,更不是自己应该主管的,却还是回到:“黄河泛滥乃是天灾,好在有皇上福泽庇佑,虽说如今仍有灾民,但臣相信,有皇上的庇护,灾民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皇上叹气:‘朕虽然有福泽庇佑这些灾民,可惜如今国库空虚,后继补给跟不上,朕每每想起这些,便愁的睡不好。’
水彦寻心中叹气,看来是为了自己把人给撵回去的事了,只是这些人被自己撵走,还能找皇上退回银子不成?真当是做买卖呢?
说起来捐官也不是当今首创,原是有先例可寻的,只是到了当今皇上这儿,因为腐败上查的严,国库总是有空虚,所以这捐官就成了习惯。对于这个习惯,水彦寻也懒得多说,毕竟现在还没有动摇到根本,皇上心中有数,那些可以拿钱买的官都不是紧要的,而且国库也确实需要这大笔收入。
只是如今这官捐到了自己军中,他可不能在坐视不理了。
所以对于皇上的这句抱怨,水彦寻只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只安慰道:“皇上的龙体要紧,还请皇上务必放宽心,大人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避重就轻,皇上很是不满意,忽然转换话题,顺手拿起几本奏折笑道:‘南安王不妨替朕看看这几个本子上写的都是什么?’
水彦寻诚惶诚恐:“这,臣不在内阁,恐怕,不便查看各位大人的奏折。”他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关。
皇上也是耐着性子笑道:‘朕叫你看,你看就是了。’
水彦寻这才接过折子来,翻开略微浏览了一遍,他便知道事情的大概,原来是打自己那几个铺子的主意,只是这铺子是探春一手打理起来的,自然不能白白便宜了皇上。
所以很快地看完之后,水彦寻恭敬地把折子还给皇上之后笑道:‘想来是这些大人从未到过这长虹院,臣却是去过的,倒不像几位大人所说,是花天酒地之地,实在是三两好友相聚之处。’
皇上却根本不被水彦寻牵着走,只笑道:‘这么说,这院子确实是南安王的了?’
水彦寻无奈点头:‘不瞒皇上,这院子确实是臣开的,京中不少大人也开着各式各样的铺子,我开这铺子,原也不是为了挣几个银子,不过是想给城中之人提供一个喝茶谈天的地方,所以几位大人着实夸大其词了,这院子开了不过一年,期间倒是并无什么收益。’
他自然不能说这是探春开的,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皇上想借着这件事叫他出点血,皇上已然开口,自己自然要配合,拿银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是怎么个拿法,若是因为这几个折子就心甘情愿地把银子拿出来,只怕皇上还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大人们恐怕也要得寸进尺。
皇上听了自然不信,水彦寻的话却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只好说到:‘南安王与几位大人各执一词,依爱卿看,朕难不成真的派人去查看真假?’
水彦寻笑道:‘不敢为了臣这点小事再来麻烦皇上,只是皇上刚刚说到灾民,臣这个铺子虽并无什么盈利,却也该为赈灾出一份力,以解君忧。臣倒是有个想法,不如就在城中发起募捐,由各位大人捐款来赈灾,至于多少则全凭各位心意,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心中很是想答应的,本来只想敲水彦寻的竹杠,如今有了更多的人,他自然愿意,只是他也不想背上骂名,叫人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太小气,还从臣子的手里拿钱。
水彦寻赶紧笑道:“皇上最近为赈灾之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臣身为人臣,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惶恐,臣斗胆,请皇上准许由臣来负责此事。”
皇上笑道:‘还是南安王懂得为朕分忧,好,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
水彦寻回来之后跟探春说起这件事,探春仔细听他说完,忍不住有些担心:‘王爷,依我看,不该揽下这个差事。你也知道从别人手里拿银子是招人恨的,我们既然被告到了皇上面前,吃了这个亏,以后谨慎些就是了,很是不必把人家都拉进来。’
探春不愿水彦寻在朝中与别人结仇,实在是因为他一方面身份尊贵,手握军权,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在皇上面前说三说四,另一方面,他要外出打仗,城中这些人若是要故意给他使绊子,后方补给跟不上,那就有性命之忧,所以不管是他,还是探春,就连环儿都被教育,朝中务必做到不得罪人为上,如今水彦寻这一来,把人都得罪个遍,实在是叫探春不知说什么才好。
水彦寻看着连饭也不肯再吃了的探春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担心,我既然揽下这个差事,自然是有办法的。’
“那王爷可否也叫我听听,如何才能从别人手里拿银子,却不招人恨?”她有些无奈地问道。
水彦寻好笑,看来探春确实是有些生气了,只好连忙坐过来,握着她的手笑道:“夫人,最近皇上缺银子,官也捐了不少,与其叫他们这么搞,还不如想个办法,给他们别的荣誉。”
“原来王爷是早有主意,是不是就算皇上不来问你,你也想这么做了?”探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水彦寻笑道:“他们捐官捐到我这里来,再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官场之中将被他们闹的乌烟瘴气,倒不如借此机会想个办法,止了这捐官的恶习。夫人这下放心了吧?我保证不与他们结下仇怨。”
探春笑道:‘那王爷何不早告诉我,倒叫我白担心一场了。’
不过既然他有化解之法,探春也就放了心。虽然这化解之法,也不过是暂缓一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