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脚印有两排,一排进,一排出。舒榒駑襻终到床边,起也是到床边。
寇珠猛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那两排脚印,许久才想起来叫道:“翡翠……翡翠!”
翡翠在隔壁答应着:“小姐,等一会,我还没起呢!该死啊……怎么睡着了!”
寇珠听到翡翠慌乱的动静,心就落了下去,翡翠没起,那也不可能半夜到自己床边,那这脚印是谁的?
她爬了起来,匆匆抓衣服穿了,转头看到枕头边还丢着自己昨晚研究的地图,她再看看周围,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少了。那进来的人是什么人啊?就为了到自己床边走一圈吗彖?
寇珠走出门,看到外面门廊下也有脚印,院子里就没脚印了,全被雨水淹没了。
寇珠想了一下,又跑进屋,直奔床边,掀开自己的枕头一看,枕下的发簪没了。她这次是完全怔住了,如果以前自己没武功,有人从自己枕下把发簪取走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可是现在自己会武功,这人是怎么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取走发簪的?
她想着就觉得这人可怕,随后又想到了她回寇府那晚,莫玄战追出去找的那人,当时莫玄战说那人的轻功很高,难道就是那人咝?
正想着,翡翠出来了,在外面叫道:“小姐,昨晚下雨很好睡啊,我都睡着了!你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端水。”
寇珠答应着,觉得自己大意了,以后睡觉还是要插门梢,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
等翡翠打水来,她也没提这事,翡翠看到地上的脚印,还奇怪地问了一句:“小姐,昨天下雨你还出去啊?”
寇珠随口答应道:“睡不着外面走了两圈。”
“你又睡不好啊?”翡翠担心地问,知道她一向的毛病,倒也没起疑。
两人用了早膳,将臣就来了,忧心忡忡的样子。寇珠随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将臣皱眉说:“相爷那边有消息传来,说他在东陵,让我们过去汇合。小姐,你怎么想?”
寇珠皱眉看他:“你要去吗?”
将臣不安地说:“我陪着小姐,小姐去我就去,小姐说不去,那我就不去。”
“不怕寇靖山责罚你?”寇珠嘲讽地问。
将臣摇头:“小姐这边也要照顾,相爷那边还有人,少了我也没什么。我就留下来吧!”
寇珠看他虽然这样说,却忍不住忧心的样子,不由玩心大起,故意问道:“将臣,你不会是想利用我脱离寇靖山的掌握吧!你说说,如果你不去汇合,又没有适当的理由,寇靖山一般会怎么惩罚你们啊?”
将臣慌忙摇头:“不……不,我怎么敢利用小姐来不遵守相爷的命令啊!我的确是诚心想留下来保护小姐的!”
寇珠似笑非笑地挑眉:“你说如果你不去,寇靖山会怎么惩罚你们?”
将臣打了个冷噤,迟疑着说:“小姐别问了,你不用知道!”
寇珠固执地说:“我就是想知道,你说吧,你要不说,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的对我忠诚呢?”
将臣急急声明,单膝跪了下来:“小姐,我对你是认真的,如有虚言,让我天打雷劈!我以我们神的名誉起誓。”
寇珠不置可否,抱手看着他,将臣无奈地说:“轻者死,重者会被焚心做人彘,相爷一生最恨有人背叛自己,所以发现一个都是严厉的惩处,决不姑息。”
寇珠挑了挑眉,倒不意外寇靖山有如此残忍的手段,她现在也是最恨有人背叛自己,所以也不觉得这惩罚过严,只颌首笑道:“这惩罚我赞成!道不同可以分道扬镳,想靠背叛得到好处的,我是最讨厌的,寇靖山这一手不过分!”
将臣听她又直呼寇靖山的名字,忍不住劝道:“小姐,相爷怎么说也是你爹,你能不能别老直称他的姓名啊?”
寇珠刚想说他算哪门子的爹,看到将臣的眼神,又忍了,点头说:“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以后不直叫他的名字了,给他留点面子吧!对了,将臣,我昨天和司老爷子说了一下,我们想去逻冥找灵璧石,逻冥离东陵也很近,你想回去我们就一起吧!”
“你们要去逻冥?”将臣脸色变了,劝道:“逻冥很难进的,你们别去了,为了灵璧石送命不值得啊!”
寇珠眯了眼,看着将臣嘿嘿笑道:“将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选择了我,就该知道我的态度,我和他一样最怕人背叛,你要是跟我,我体谅你原来是他的人,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但别来骗我,也别把我的事告诉他,否则就等于背叛我!他容不了你,我更容不了你,明白吗?”
将臣苦涩地点点头:“小姐,我懂!我决不会背叛你!”
寇珠点点头说:“那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拒绝,好吗?”
将臣点点头:“小姐请问。”
寇珠这才问道:“将臣,谢碧萱说我以前在箩越呆过几年,你知道箩越在哪吗?是不是在逻冥附近?”
将臣苦笑:“哪有箩越这地方,是谢碧萱骗你的,你是在她们山谷呆过几年,可是那地方不叫箩越,叫怀朔,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是有次偶然听相爷和人说话听到的!这事已经好多年了,我也不记得有没有听错,是最近我才想起来的!”
“谢碧萱为什么要骗我?”寇珠蹙眉。
将臣沉吟道:“你不是说她找你为了灵璧石吗?估计是怕你想起来,才编了个假地名骗你!”
这理由倒说的过去,反正自己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东西,她就算说假地名,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将臣,她还真会去找这个地方呢!
“将臣,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以前在怀朔的事吗?他们不是说我一直在相府后院生活,我又怎么去了怀朔呢?”寇珠疑惑地问道。
将臣摇摇头说:“这事是传言误人吧!相爷怎么可能一直把你关在后院呢!你小时候我还见过相爷带你出去玩呢!有次过年,相爷带你到东陵,还带你去游灯会呢,你忘记了吧?我那时是第一次见你,你很凶呢,有人骂你丑八怪,你还把人家打翻了,被相爷骂了一顿,饭也没让你吃,就关在屋里……”
寇珠见将臣说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就促狭地说:“你不会那时就关注我吧?”
将臣摇摇头说:“那时只记得你脸上的印记,觉得你很可怕!后来和你一起练武时,觉得你更可怕,你比我们那些男娃还拼命,打起人来都不手软!有次师父让我们一起去杀人,你一人就完成了任务,害我们回来被师父惩罚,一个星期都没肉吃,大家都恨死你……这样的事很多,大家都想整你。有次你跟师父外出,他们让我在你喝水的杯子上抹了泻药,再晒干,这样涂抹几层后你就算洗了杯子也不会察觉。你回来后喝时果然没发现,喝了上吐下泻,开始我们还幸灾乐祸,后来你发烧了,几天都昏迷不醒,我们才知道你跟师父外出时受了伤……”
将臣内疚地冲寇珠苦笑:“我……我很内疚,就主动找师父认错,被师父打了一顿,让我给你赔罪,你说让我给你送件礼物就原谅我。我……我后来给你买了支发簪……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女孩子买礼物,被同伴们笑了很久。那发簪你早就丢了吧?当时没钱,买的是很简陋的发簪,一点都不配你啊!”
寇珠脱口而出:“是不是上面镶了一颗珍珠的发簪?”
将臣眼睛一亮:“对啊,上面还刻了一个珠字,大小姐你记得?”
寇珠看他满怀希望的样子,不忍骗他,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我是前两天去相府时,从床下找到的……只是,那支发簪现在又被我掉了!”
她不想说自己屋里被有人进过拿走发簪的事,免得节外生枝。
“是吗?”将臣有些失望,涩涩地说:“它很简陋,小姐不喜欢也很正常!”
“不是不喜欢……是我……我不爱戴头饰,你没发现吗?”
寇珠赶紧解释,她的确不爱戴头饰,古代这些金钗银钗多累啊,老实说,以她现代人的目光看还很老土,她都是马尾一束,简单舒服。
“嗯,发现了!”将臣皱眉说:“小姐你的发型太简单了,你没看到街上那些女人都是很复杂吗?你这样不太适合……”
将臣抓抓头,想不出适合的词,寇珠不在意地一笑说:“有什么不适合的,我又不是要出席什么正式宴会,这样自由,我喜欢就行!”
将臣笑道:“小姐你这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行我素。”
寇珠一笑,摆摆手:“继续……那照你这样说,我以前武功很厉害,为什么后来却什么武功都没有呢?我和你们一起呆了多长时间啊?”
将臣摇摇头说:“你和我们呆了没多久,半年不到吧!我送你发簪后的第二天,你就离开了。我还问过师父你去哪了,师父只说你回家了,后来我就没见过你,一直到去年有事进京,才在相府里见过你,你当时也没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你已经不记得我……”
将臣捏了一下拳,愤愤地说:“你出事前,相爷派我出去办事,我……我本来想给你送件大婚礼物的,没找到机会……我回来才听说太子竟然对你做了那种事,我……我真的很生气!我好恨……如果知道他会这样对你,我拼死也会把你带走的!”
将臣说的脸红脖子粗,寇珠心一动,出其不意地问道:“将臣,你喜欢我?是不是以前就喜欢我?所以你才会送我发簪?”
古代不是送发簪玉佩为定情物吗?将臣那时不送别的,就送发簪,是不是就有点定情的味道?
将臣脸涨得通红,避开了寇珠的目光,垂头说:“将臣不配喜欢大小姐……那……那发簪是大小姐点名要的!”
寇珠脑袋嗡地一声,自己的脸顿时红了,如果发簪是定情物,那寇曼珠自己张口和将臣要,是不是也对将臣有那个意思啊?
想想也是,按照寇曼珠的性格,杀人都不手软,如果不是有意思,怎么可能放过对自己下泻药的将臣呢?
额,等等,寇曼珠不是懂药理吗?没道理人家给自己下药,她会一无所知吧?
寇珠要晕了,这时间什么是先,什么是后啊?她是先学了医去学杀人,还是先学了杀人再去学医呢?
“将臣,你见我时我多大啊?几年前的事?”她觉得有必要弄清这事。
将臣想了一下说:“四年前吧,那时你好像就是十一、二岁,具体我不知道!”
寇珠已经从翡翠口中套出自己今年十七,这样算算,四年前她就是将臣说的岁数。那么,如果她真的在怀朔呆过,就是之前的事,谢碧萱好像说过她的族人都死的时候她才十岁……
这样一推想,寇珠为寇曼珠感到汗颜。之前就和齐天佑私定终身,还暗示将臣送发簪……
小小年纪就懂得左右逢源、到处撒网了?同时让两个男人为自己动心,她还真厉害!
只是她花心的结果就是让自己现在对将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叫人家买了发簪,结果却忘记了人家!额……这么多年,将臣估计都还记挂着自己的这份感情,知道她嫁给太子,不知道该多难受啊!
“将臣,……我,我忘记了你,你不怪我吗?”
寇珠尴尬,早知道就不问这事了……可既然问出了,她觉得还是说清楚的好。
将臣垂了头说:“我怎么会怪你呢!小姐你也不想的!”
寇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脸红:“将臣……我……我以前也不知道许诺了你什么,我……我现在这样也不想再误了你!你知道,我和莫玄战那个……那个孩子都有过一个了,就算我曾经对你什么样,我们也不可能了,你……还是忘记以前吧,以后有好的女孩,就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将臣抿紧了唇,半响才说:“小姐,将臣愿意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不管你是别人的母亲也好,别人的女人也好,将臣能看着你幸福就就知足了!”
“将臣!”寇珠这次动容了,都说到这份上,这男人怎么还一副痴心的样子啊!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应你的感情!”
寇珠让自己硬起心肠,淡淡地说:“齐天佑和寇靖山就让我看透了男人,我想我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你会失望的!”
“将臣不会对小姐失望的!”将臣鼓起勇气看着寇珠说:“我也不需要小姐回应我,能让我陪着小姐就足够了!”
寇珠摇了摇头:“将臣,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没心没肺,我做事随心所欲……也许我今天有兴趣和大家一起弄赌坊,明天我可能就浪迹天涯去了,我不喜欢束缚,也不喜欢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自由!你要跟在我身边,我今天可以答应,明天我走了我可能不会和你说一个字……所以别喜欢我,别把你的感情放在我身上,这样我们才能在相处的过程中轻松愉快,懂了吗?”
“小姐”!将臣还想再说什么,寇珠堵住了他,低头说:“好了,今天就到这,我还要去找司爷讨论去逻冥的事。你愿意跟我们就一起走,不愿意的话就各走各的吧!”
将臣无奈,只好说:“好,我和你们一起走。”
***
莫玄战和金小敏成亲的请柬在次日早朝上就由骆将军发给了诸位大臣,太子齐天佑也接到了一份,他因为头天被寇珠恶整的事一早受了很多气,脸色很难看,接了请柬皮笑肉不笑地对骆将军说了一句:“那替我向莫将军贺喜了”,就上了轿子出宫了。
坐在轿子上,齐天佑两把就把请柬撕成了两半,扔在了脚底,扶额咒骂,都要出征了,还成什么亲,这不是成心寒碜自己吗?
昨天自己的人才出事,骆将军就和四皇子进了宫,也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什么,今早皇上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说为了平息民愤,顺应民心,让他给四皇子做副将,四皇子做主将。没容他声辩一句就定夺了,气得齐天佑差点想不顾人伦将这个病歪歪的父皇暴打一顿。
看到骆将军得意洋洋的脸,齐天佑还是忍下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能出去,他有的是机会翻身,就怕父皇听信谗言将他留在京城,那他才是永无翻身的机会!
想着不由冷笑,骆将军和四皇子,就让你们高兴一下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这样想着,心情慢慢好了,想起请柬,又弯腰捡了起来。莫玄战和金小敏?莫玄战不是和寇曼珠有瓜葛吗?怎么又要和金小敏成亲了?
难道寇曼珠又被莫玄战抛弃了?
齐天佑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果然,莫玄战那种男人怎么看得上寇曼珠啊,前些日子传闻两人有瓜葛,一定是莫玄战别有所图吧!也是,灵璧石那么值钱,谁不想占有呢!莫玄战一定是想通过寇曼珠得到灵璧石吧!
齐天佑想着眼中掠过了一抹狠意,寇曼珠,你不是说你什么都忘记了吗?那你怎么记得灵璧石呢?
想到灵璧石,齐天佑掩不住的怒气,握紧了拳。当年的事一一浮现在眼前,让他觉得心痛的同时又很愤怒。
当年他们三人一起跟着谢爷爷学医,他和寇曼珠、谢碧萱三人形影不离,他喜欢寇曼珠,可是他们都知道,谢碧萱喜欢他。只要他们两单独在一起,谢碧萱都会随时跟着,弄得他很生气,曼珠却总劝他,说三人是好朋友,不应该分彼此。
他是知道自己对曼珠特别的,为了她他愿意做很多事,所以当她让他利用谢碧萱对他的好感带他去族中的圣地宝洞时,他照做了,给了谢碧萱一点点好处,谢碧萱真的把他带到了宝洞里。
一路还小鸟般叽叽喳喳地给他讲了洞里的机关设置,他一一记在心里,等带寇曼珠去的时候,又给寇曼珠讲了一遍。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爱心竟然给谢碧萱的族人带来了杀身之祸。寇曼珠等自己走后,联合了魏家毁了怀朔谷,抢走了宝洞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当时谢碧萱对他展示的那块神奇的灵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