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话,又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听见半点声音,便拧开门把,直接进了房间。
aneta早就做好了开门看见一个宛如晕厥的陆蘅的准备,刚要开口喊她起来,看清床上的景象之后,aneta不由得呼吸一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蘅整个人趴在床上,被子却只盖到了腰,将一大片光裸的背部留在空气里,有阳光透过窗帘,暧昧隐约地浮在她的皮肤上,那一点光斑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像昨夜aneta看见的,默默流转的星子。
她被所展现出的那一种静谧真实的美所震慑,aneta想将这一幕拍下来永远留住,但又不忍走开错过一瞬,正在她觉得无措的时候,陆蘅却发出一点呓语,眼见着快要清醒过来。
“蘅?”aneta骤然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陆蘅睁开的眼睛,“你,你醒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言辞笨拙,问了一句废话。
陆蘅刚醒,眼睛里都还是雾气,自然也察觉不到aneta的不对劲,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在被窝里蠕动了两下就要撑着自己坐起来。
“你先换衣服吧,我去给你热早餐。”aneta慌乱地移开眼神,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急忙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陆蘅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快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弯,要不然怎么理解不了aneta的举动呢。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她探出身子去找昨天放在床头的衣服,的皮肤触及沁凉的柜面,陆蘅后知后觉,原来我没穿衣服啊……
不过aneta有什么好避嫌的呢,陆蘅低头看了看略显平坦的胸口,突然间福至心灵,可能是因为对贫瘠的同情吧……
等到陆蘅从房间里晃悠出来,又在洗漱间修炼一番之后,aneta早就将早餐和果汁给她准备好了。
“ann,你给我加了蜂蜜?好甜。”陆蘅早就习惯了清汤寡水,今天的果汁一入口,差点没喷出来。
aneta已经开始收拾出门的东西了,听见这话也回头去看她:“今天你不是有两场秀是连着的?多补充点糖分,要不然撑不过去,晕在t台上就难看了。”
陆蘅被她盯得没办法,只能一口一口地将整杯果汁咽了下去,喝完之后脸皱得好像被生塞了半斤黄连,直抱怨说:“感觉牙都要倒了。”
“我还以为你喜欢甜食。”aneta看她这样,不禁怀疑蜂蜜是不是真的加多了,不应该啊,她想,明明她自己尝过一口,觉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才递给陆蘅的。
“还好吧,我家那儿习惯吃清淡点的。”陆蘅放下杯子,吃完了最后一口三明治。
aneta拎起陆蘅的包,觉得奇怪地问:“那你还对那家的甜品恋恋不忘?”
陆蘅一下子被她问住问,自己也想了一下,才回答说:“大概是因为对‘好吃的’来者不拒吧,这个范畴可没有把甜食排除在外。”
“所以我本质是享乐主义,喜欢所有美味的食物,和一切动人的脸。”陆蘅给自己做了一个总结,非常得理直气壮。
“一切动人的脸?”aneta提出了异议,“但许多我觉得很美丽的人,你却对人家十分挑剔。”
陆蘅摇了摇头,十分欠揍地说:“那只能说他们不够动人。光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相由心生,灵魂乏味的话,再好的样貌也呆板。”
“是是是,你的要求最高。”aneta催着她,两人总算出了门,“那现在有没有人入得你的法眼?”
陆蘅挑了挑眉,发出一记直球:“你啊。”
在两人还素未谋面的时候,陆蘅就对aneta的那一双眼睛印象深刻,等到见了面,更是将原本在她心里排第一位的某个好莱坞明星给拽了下来,成功霸占颜值第一。陆蘅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原本她是对西方人有些脸盲的,但偏偏一见就觉得aneta特别到不行。
aneta愣了一下,之后才失笑道:“那是我的荣幸了。”她其实很喜欢陆蘅的直白,但总觉得表现出这种喜欢会显得有些奇怪。不过说到直白……
“你今天是不是开秀又领闭?”aneta问了一句。
陆蘅点了点头:“嗯,hatt先生还邀请我和他一起谢幕。”
aneta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陆蘅:“你知道这是hatt先生的最后一季发布吗?”
hatt是dior的现任设计师,虽然任职不过两年,但他即将离职的消息隐约传开后,有所耳闻的人也并不十分惊讶,自从上上一任为dior带去活力和新生的鬼才设计师被辞退之后,这个蓝血品牌就开始在传统和创新间游移不定,其中一个表现就是频繁地更换总设计师。
陆蘅在圈内的人脉远远及不上aneta,自然不知道这种只冒了个由头的隐秘,但她乍一听这个消息,却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是没有猜到一点,hatt先生的设计虽然符合dior精神,但对于现在的品牌而言,还是太过保守了,而且我听说上一季的销售并不理想。”
“你能想通就好。”aneta对她的灵透很满意,“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说了触霉头的话,结果自己还没意识到。”
事实证明,aneta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只是触了霉头的,并不是陆蘅。
“我的天,她的眼睛是两个水龙头吗?”陆蘅的妆发早就做好了,然而她的速度快,却不代表别人不出状况。
aneta也有些无奈,她和陆蘅正站在一起,看着坐在她俩不远处的一个模特,那个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好看是好看吧,却让一边的化妆师焦头烂额。
“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再哭了啊……”
有正在后台记录秀场花絮,这边的动静闹得这样大,摄影师自然将镜头对准过去。
陆蘅乐得清闲,小声和aneta咬耳朵:“那是谁啊?”
aneta看了陆蘅好一会儿,直盯得她有些心虚,忍不住问:“怎么了吗?我该认识她?”
“你居然真的不记得?”aneta心里五味杂陈,突然怀疑陆蘅的海马体是不是有些问题,“就两个多月吧,我在上海拍封面,这就是那个和我一起的法国女孩儿啊,你不是还去探班了?”
陆蘅也挺震惊,不过她对于这种事情一向坦然:“关键我当时看都没看她几眼,记不住很正常。”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aneta和陆蘅到了后台才发现,原来瞒得好好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我真的舍不得hatt先生……”那姑娘还在哭,不过面对镜头眼泪却流得矜持。
陆蘅隐约听到一些字句,心情复杂:“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本来是品牌和设计师和平分手,被她这样一哭,倒成了被迫离职,真是……拎不清。”aneta本不是刻薄的性格,如今也被这一出搞得有些头疼,忍不住开了嘲讽,“况且要哭哪里轮得上她,总共才走过几场hatt的秀。”
陆蘅正要接上几句话,摄影师却举着相机,分明是向着她们俩过来了。
“不知道aneta和lu对于hatt先生即将离职的消息有什么看法?”这问题来得简单直接,回答的人却不能不谨慎。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陆蘅主动开口说:“离开dior这样一个优秀的品牌,绝对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但我相信以hatt先生的才华,一定会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事业,祝福他,前程似锦。”
这一段话说得圆滑,却也大方得体,aneta之后又接了一句俏皮话:“我和lu都很希望有朝一日再为hatt先生走秀,只要他还愿意要我们俩的话。”
总算打发走了摄像,陆蘅长舒了一口气,一转头却看见那个法国女孩儿略带幽怨的目光,她吓了一跳,连忙扯了扯aneta的袖子:“ann,她看我干嘛?”
“大概是听了你的话,总算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吧。”aneta淡淡地说,她想起四年前那位设计师的最后一场秀,也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后台,也是一群颜色鲜妍的女孩子,她们中的许多人在这四年的时光里变得籍籍无名,但aneta会永远记得,她们流下的眼泪。
那一位是真正的被迫离职,丑闻来得轰轰烈烈,砸得人无处辩驳,而辞退又过于及时,甚至让人忍不住揣测是不是那些资本家们看不见可以压榨的余地,便将那位当作了一枚弃子,干脆地抛弃了,还给了他那样一个难堪的结局。
他在职许久,捧起了许多风格独特的模特,但最后一场秀,他甚至都没有出现谢幕,很多女孩儿在后台流下眼泪,或许为他,或许是物伤其类。
这场景被许多人赞为“情深意重”,aneta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有人想学四年前的那一场秀,结果东施效颦,徒增笑料。
“真是愚蠢。”aneta侧过眼去,低声说。
然而并没有充足的时间供人百转千回,很快,秀就开始了,很快,秀也结束了。
陆蘅挽着hatt先生谢幕时,那个和蔼到在时尚圈格格不入的小老头一把拥住了她,笑着说:“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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