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克过来的时候,尼尔.波兹曼正在一张台桌边看书。
周围嘈杂声一片,桌旁看书的人却一脸恬静。
“看什么呢?”
荣克把烟盒扔到了尼尔.波兹曼面前的台子上,轻松的坐到相邻的转椅上。
“《i.can.read》。”
尼尔.波兹曼拿起手里的书,朝荣克晃了晃。
“饼干狗?”
荣克一愣,看见彩色书皮上的一条黄狗,愕然道,“启蒙读物?”
“对呀。”
尼尔.波兹曼笑了笑,“还有什么宣传,比让儿童都一看就明白更好呢?”
“很不好掌握这种方法,不好量化,不好审核。”
荣克点点头,“是很浅显易懂,但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最复杂,需要极深的造诣才能掌握这种方式,不太好标准化推广。
倒是用复杂的方式,达到简单的效果,更容易量化与评估。”
“那就是把人当狗了。”
尼尔.波兹曼笑着拍了拍封面上的黄狗,意味深长道,“我了解了一下sp中央实验室正在秘密开展的作用于生物生理信号的心灵操纵实验,效果很好,可后遗症很大。
这种直接影响人群集体无意识的技术,很容易把人类的灵气抹去,变成傀儡一样的木偶,抹杀他们的创造力。”
“在找不到最好的办法之前,我们只能选更好的。”
荣克一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在神经领域的神秘面纱被科学家们揭开前,还是个禁区。我们对它所知甚少,只能先从各方面了解一下,不可能等别人告诉我们答案的。”
“思想是不太好量化,影响思想的传统传播手段确实不好评估。”
尼尔.波兹曼点了点头,把书放在了一边,“可我们毕竟不能把笼统的思想当做具体的行为来控制,这会引起受众的排异感,是我们要坚决避免的情况。
唯物主义很科学,很客观,但在超越唯物的层级,没有唯心主义的指导,唯物主义就会变成唯利主义,功利主义。”
“我不反对唯心主义,只是担心演进中出现形而上学的思维局限。”
荣克笑了笑,“这就又需要唯物主义来修正唯心主义的路线了,正像蒸汽朋克公司,有中央实验室的唯物主义科学,也有您这样的唯心主义宣传大师嘛。”
“我可不是什么大师。”
尼尔.波兹曼被荣克露骨的恭维逗笑了,“闲的都来放气球了。”
“那是技术人员的事。”
荣克拍了拍桌上的启蒙读物,“我把你放在这里,就是不希望我们的天幕成为一个躯壳,除了科技什么都没有。
让技术人员负责皮肉,你来注入灵魂。”
尼尔.波兹曼不由笑了起来:“什么灵魂?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
荣克苦恼的晃了晃脑袋,“或许是儿童的好奇与纯真,或许是你不忘本心的坚持,随意吧,顺其自然。
天幕的躯壳中,能带着你一点韵味就可以了。科技这东西太不知所谓,为了科技而科技,我怕我们会被科技控制。”
“可我们不正是因为科技,才成功的么?”
尼尔.波兹曼笑呵呵道,“我听公司的技术人员讲,天幕的技术优势,已经可以对传统通讯运营商,形成碾压效应了。”
“所以,我让你离技术员远点。”
荣克竖起巴掌摇了摇,“天幕没有任何一项高科技,我们强在整合,强在体系,强在对力量的理解与运用层级,唯独没有技术什么事。
正因为我们没有技术,所以天幕才要伪装成一家黑科技公司,用庞大的项目,森严的体系,来碾压那些比我们技术更好的高科技公司。
伟大的高科技公司是很多的,它们或许会死在我们手里,但不是死在技术手里,是死在没我们有钱上面了。
资本为王的世界,我们的一切行为首先瞄准的是资本,运用的也是资本,技术是次要的。”
“我们的资本够么?账上的钱花的很快,越来越快。”
尼尔.波兹曼一脸肉疼的模样,“总部一笔过来,开始还能列个表,如今一页开支项都列不满,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的,变成了天空中越来越密集的电波。还有,你闻闻。”
荣克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空气中都弥漫着信仰的气味。”
“哼哼。”
尼尔.波兹曼耸动鼻头嗅了嗅,苦恼道,“我怎么闻不到?”
“所以你没有我的商业嗅觉。”
荣克得意洋洋的用大拇指冲自己比划了一下,道,“你只能用听的,听听周围的嘈杂声,或者去看,看看从世界各地跑来的觐见者。他们都比你能更能闻见这股信仰的味道。”
“免费的信仰么?”
尼尔.波兹曼对商业是不敏感,疑惑道,“我们提供的卫星免费服务,都超越传统通讯运营商提供的收费项目了,不少国家收费的宽带才4m,8m。别人用我们10.8m的免费宽带就可以,为什么要缴费?”
“十分之一缴费就可以了。”
荣克笑了笑,“如今的10.8m当然够用,我们提供10.8m的免费卫星宽带,不过是领先时代一步。可时代终究会追上来的。
到了20m的传输速率才流畅的时候,我们的付费用户就会多起来的,可用户除了向我们付费,还能向哪里付费呢?
所有追随了时代,而跟不上我们脚步的运营商,都会被我们淘汰。
intel那类预研一代,储存一代,经营一代的商业公司,一旦我们直接把预研的一代放出来,把筹码推上桌,它跟不跟呢?
跟注的下场,就是科研经费枯竭,经营结构就变了,预期就不可预知了。
再下一代,行差踏错一步,任它多大的公司,多好的技术,照样坍塌。
我们运用资本,让时代走快一步,把世界的时钟拨快,让世界进入天幕标准时间。
能与我们对上表的运营商是极少数,它们追求的是利润,我们的追求是让它们死去,彼此的追求不一致。
有免费的更流畅的卫星网络,谁还愿意付费?
我们让它们的追求落空,我们的追求就会实现。
至于盈利,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的变现渠道太多了。”
尼尔.波兹曼好奇道:“怎么变?”
“太多了。”
荣克笑了起来,想了想,回道,“比如天幕推出的号码吧,最低是九位数,八位数仅作为内部使用,却不放123开头的数字,就是在为未来准备。
一个1972年07月12日出生的人,有一个19720712的天幕号码,他愿意不愿意付费拥有呢?
一个球队的十号前锋,超级球星,有一个10的天幕号码,他要花多少钱才能拿到呢?
一旦天幕遮蔽了世界,我们就垄断了世界通讯领域的唯一号码发放权力,一号全世界通用。
我们预留的数以千万计的号码,都是非卖品,只租不卖,客户间可以相互转让,但都少不了我们的租金部分。
这就是变现的小手段之一啊,号码有什么成本,租的房子还要盖,我们租的不过是数字罢了。”
尼尔.波兹曼挠挠头:“号码的价值,取决于我们的基数,取决于我们能否垄断吧?”
“是的,天幕的号码,可以价比黄金,也可以一文不值,就看我们的基数大小,与是否可以垄断了。”
荣克一脸轻松,“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的成本优势是巨大的,远远超过外界的想象。我们可不是单一的运营商,我们首先是一家工业公司。
而且,付费用户的多少是建立在免费用户的基数上的。
天幕的免费用户越多,别家运营商流失掉的付费用户就越多,设备更新与追赶技术的压力就越大,死亡螺旋会越来越快,会把更多的客户推给我们。
免费用户不过是不用缴费,并非是不为我们创造利润。
免费用户可以享受到免费的卫星服务,可同样会免费接收到我们的资讯啊。他们同样是我们的产品,我们的广告受众啊。
我们免费再多为他们提供一个招财猫电子存钱罐,他们好意思不要么?
我们的基数一旦够了,卖手机的不向我们上缴利润,它的手机就无法联网。电视台不租用我们的气球卫星,就没人能收到它的频道。
互联网公司的技术再高,它的浏览器都上不了网,再高的技术有什么意义?
一旦我们垄断了世界通讯市场,哪个国家屏蔽我们,我们就把哪个国家整体屏蔽掉,让它与世界失联。
银行汇兑业务全部截断,抄个外汇牌价都得用小本本,所有挂此国国旗的船只,不提供海事卫星通讯服务,用六分仪找新大陆去吧。
我们的力量取决于我们的基数,基数有了,我们的变现手段就太多了。”
尼尔.波兹曼的脸色舒缓了不少,感兴趣的问:“天幕本年度的目标,您认为多少基数是合适的?”
“那取决于我们可以创造出多大的信仰。”
荣克没直接回答尼尔.波兹曼的问题,反问道,“你能创造多大的信仰?”
尼尔.波兹曼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