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成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前妻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哪里知道这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她劈头盖脸的呵斥。手里拿着的笔转了一个方向,“一一你有什么话好好儿说。”
“呃……”罗一一一听他这个叫法差点气的肝儿疼,“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也不要那样叫我。也不嫌恶心!我们见一面吧!”
“好时间就是一个小时后,地点你来定!”章景成没有丝毫的犹豫,那天在球场他是知道她要去那里才跟着去的,谁知道她就和自己很客气的说了两句就不再看他了。今天她心里有气他也受了,不管黑白是非。主要是想看看她。
罗一一倒是没有想到章景成这样爽快,她想了想就说,“就在和合茶社吧!”
罗一一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章一皓正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抽烟。她拧着眉毛看着他那个沉默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想把他手上的烟给夺过去摁在烟缸里。最后还是耐着性子没那么做,也是知道儿子现在心里很不好过的。
“儿子妈出去一会儿,你把你的车钥匙给我。也许回来的时候刚好赶得上陪你一起吃晚饭!”她再次看看手腕上的表。明明刚刚穿好衣服才看过一次的。
章一皓这才在烟雾缭绕中回过头来,他指着门口柜子上的钥匙示意,然后极其缓慢的而沉稳的说,“喔……您去吧!不着急我等您回来一起吃,做饭阿姨也快来了。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如果不是因为戚嫣走不开他也会送妈妈的。
他们家现在除了早餐是自己做,其他两顿还是请的钟点工。
罗一一感觉到儿子的体贴比以前有了进步,知道是因为戚嫣的缘故,“你就按嫣嫣的口味来就行了,我和她的口味都差不多,她爱吃的一些菜我也爱吃。”她感觉鼻子里痒痒的,不舒服的用拳头抵在鼻子下方然后又匆匆拿开。
章一皓看到妈妈的样子也觉得不妥就把还剩下一点的烟掐灭在烟缸你。听到妈妈说起戚嫣,心里很是感激,“妈妈,她是无辜的。”
“儿子,接下来的事情想好了吗?”罗一一清了清喉咙尽量装作漫不经心问。她知道这件事情要处理起来一定非常棘手。
章一皓一听妈妈的话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呢,他想都没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妈,我打算尽快和她结婚。”
罗一一一点都没有意外。她点点头。“那好我也等你结婚后回加拿大!”她冲着儿子促狭的一笑,然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往门口而去。
穿好鞋子,转过头对懒懒散散的章一皓挥一挥手臂就拉开门,轻手轻脚的掩上门离开了。
章一皓见打扮得很庄重的妈妈出了门,又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又起身打开阳台门让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就怕戚嫣待会醒过来的时候埋怨他弄得满屋子的烟味。
……
罗一一到了和合茶社,一下车就看到和合茶社那块老旧的写着茶社名字金子招牌,只是外墙重新粉刷过了,颜色也变成了褐色。等她踏入店堂中,不得不感叹地点还是原来的地点,名字也还是那个名字。其他的都不一样了!殿堂里面已经被翻新一遍,翠绿的竹子随处可见,挤挤挨挨的一簇一簇立在每个雅间门口。
她报上姓氏,穿着桃红色和服挽着云鬓的服务员浅笑着在前面带路,引领她来到一扇门前,她抬头看了一下门口那挂着的一束满天星。余光里服务员伸手缓缓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就在她眼前逐渐展开了。那个本来是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男人站起来,身长玉立的束手而立,谦谦君子般笑得和煦。
服务员退开了去,她站着一时间没动,眼前的男人好像还是三十年前的那个男人,闲闲的模样总是透出温润如玉的性子。她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一束满天星——连这个都没变。
亏得他还能记起来,至少物是人非也许就是说的他们。
他们都不再年轻,也许再过几年脸上便会沟壑丛生,就连她现在的心态已经不再是少女时期那个样子了,那个时候她记得自己是站在里面的那个人,略带腼腆的笑意歪着头无声的询问他为什么在门口站着。那个时候的她多天真啊,以为自己家里有钱有势所以的男人都会喜欢了。却没有料到年轻的章景成是个例外。
就在这个时候他往她这边走了两步又有些迟疑的停下来。那脸上的笑容在她毫无感情的视线里居然能够很好的保持下去。“一一,进来啊!”
罗一一一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就就皱着眉低头没再看他只管进去,脱掉鞋子上了榻榻米,在他对面坐下来。桌上茶具密密的摆着,空气里弥漫着茶香。她不看他,倒是仔细看了桌上的茶具,这上面至少得有两种茶。
“一一你喝红茶还是绿茶。”他坐下来一只手搭在桌上,“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碧螺春,这个是刚刚上市的,这个时段所以很稀有的。”
罗一一看着他那搭在桌面上的手,手指骨修长,到底上面的皮肉已经松软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第一次喝绿茶。“我现在只喝红茶!”
“幸好我也准备了,喝红茶对女人好的。”章景成笑着为她倒上一杯。又给他把一旁的零嘴推过去,“这些个我记得你那天也吃了不少。”
罗一一伸手拿过杯子,沁凉的杯身渐渐地有了热度,里面茶色鲜亮的红色。茶香环绕鼻端,她轻轻地啜饮一口。
仍旧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还是在校研究生,而她因为成绩不好读了在爸爸的经济支持下勉强读完一个大学就结束学业一直在家,也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喜欢外出。她每天带着家里和下人学做菜,要不就去厨艺班。
他们所在的厨艺班是在一个私人办的综合楼里,她每次去厨艺班就会经过一间教室,那里时常有一个长得英俊的男子在台上讲课,那在台上眉飞色舞的讲着,下面那些补习的学生也很少做小动作。如果运气好的话遇上刚刚下课时间她还能和步履匆匆的他擦肩而过。
她渐渐地习惯早到,一颗年轻的心一看到他就砰砰直跳。于是她跟自己的父母说想去学金融学。虽然他们也很奇怪一向厌学的自己哪来的勇气重新捡起书本。但是还是支持的,家里有个了得的儿子也不指望她这个女儿能‘文韬武略’。……一听到她说想去的是一家私人机构,就说还是出国吧,她说我就要去那里!她一向的顽固总能得到他们最终的同意,那一次也不例外。
她到哪里去上课,每次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其实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去了,她从他偶尔课间跟大家的聊天里得知他出来讲课是为了挣外快,他还在读书。
她那个时候很迷他,却几乎除了礼貌的招呼以外几乎不跟他讲话。她尽管喜欢他却是高傲的。渐渐地他也发现她的异样,她的作业总是做的一塌糊涂,而且考试还交白卷。上课好像是在认真听其实是在走神。……他在一次下课的时候把她留下了。
罗一一放下茶杯,至今仍旧记得那个下午。斜斜的阳光打进教室里。他说罗一一你是我的学生,我希望每一个学生都是优秀的。她那天的目光突然大胆起来,笑盈盈的俏皮的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好老师,我能说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看你。
他那个时候的脸上略显尴尬,轻咳一声说罗一一我希望这样的话只是你一时间兴起,如果你确实是想找乐子可以去别的地方,这里不合适。她说那好我约你如何?……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也是高傲的白杨树。她的认知里她从小到大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手的,所以她就把这个事情交给自己的父亲处理。父亲一向做事刚断果决手段高明。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同意和自己交往的,反正她都不在乎。约好了时间就早早地在这家日本茶社等着了。
那天她喝了不少的茶水,因为他很少说话,所以她就不停的找话题,聒噪得厉害。如若不然的话这屋子里就一片死寂。她记得自己还把那门口的满天星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其实是因为她的无措。……而且她发现他总是抬腕看表,不过她当时坏心的当做什么都不懂。
……
章景成记得那个时候她从一开始的腼腆变得的大胆而热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就连他这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了。聒噪得厉害,他从来不知道女人没人跟她说话也能有那么多话。她喝了不少的绿茶,还吃了很多的干果。
然而那一天他兴趣缺缺,总是抬腕看表,她好像没看见似的。一直叽叽呱呱的说她,好像不是穷尽其能,而是她本来就有那么多话。后来结婚后她反而话少了起来。
他当时觉得那么勉强,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轻易忽略了她,后来还连带孩子。——这一生还剩下多少年?他恐怕再也还不起!
今天换做他开口的多了,他问,“最近回来还习惯吗?”
“还行,不过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在这边如果没有儿子陪着也不会呆很久的。”罗一一心里想着自己倒是真的比较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方式。
“喔……幸好当初我把儿子留在这里了,如若不然也恐怕再难得有你的消息和再见的机会。”章景成试着笑了笑调侃道。他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太沉了。从她进来开始就有种压抑的感觉。他知道是自己的愧疚出来的缘故。
罗一一听到,抬起眼睛瞅着他眼神一凛,嘴角似笑非笑的嘲讽,“那倒是,不过章景成当真那个时候我该把儿子给带走的,我都还不知道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倒是还兜得住了……就没想过我们会一把掐死你!”
她说着这样的话,手指骨捏得都快铮铮作响,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只是愤恨的瞪着眼前这个已经和自己一块儿老去的容颜。她的视线里他的脸渐渐变了颜色。青白一片的脸纠结的目光回望着她。
章景成看到她几乎气息不稳的身子,她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色的连衣裙,竖起是领子裹着那纤细的脖颈。本该是高贵优雅的气质,此刻尽显凛冽。他在她愤恨的目光中渐渐地开口,“一一,如果要我说对不起,可能我说不出的。我知道你也不爱听,我想说我会弥补……那一年我没少受到煎熬,几乎夜不能眠。满世界寻找儿子的下落。就怕他有个闪失……”
“所以你为了瞒着我就说把儿子扔进了管理严格的贵族寄宿学校?”罗一一面上嘲讽,话里讥诮,“你甚至为了让我相信还打通学校关节,让我着手查到那个学校的学生档案发现儿子就在那里读书。你就是知道我不会那么刚刚负气离开就赶回来!”
“……”章景成默认了。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你的隐瞒当真失去了他。你倒是很自信,我好像忘了你就是一直如此的自信的。”罗一一声声的责问。眼睛里也许是被这满室茶香给熏染了雾气。
章景成呐呐的说,“可是我现在在你面前变得不自信了……一一,现在你回来了也知道了,所以该打该骂的都由着你。只是希望不要气坏了身体。我知道过去这三十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儿子。我愿意补偿的。”
“怎么个补偿法?”罗一一稳了稳气息,“我现在什么都不缺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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