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胤表现得很随意,低头:“母妃。”
“皇贵妃。”云瑶扶了扶身。
童玲移开视线,这四年她都习惯了,虽然心里多少还有点不舒服自己儿子对这个女人太过上心,也知道是改变不了什么了。
斜昵云瑶:“这一会儿到了万寿殿,能不能让太后刮目相看没有人能帮到你,只能你自己努力了。”
“臣女明白。”云瑶淡淡道。
童玲又多看了她几眼皱眉看向凌君胤:“你身为太子,整日闲散成何体统?这若是传去你父皇耳朵里他又要发作与你了。”
云瑶低这头,眉梢挑了下未作声,余光扫向身边的男人,她也不是听不懂,这根本就是隐射她狐媚子害的凌君胤无所事事。
凌君胤冷眼抬头:“本宫忙的时候只是母妃不曾看到,并不代表本宫无所事事,若是旁人非要说什么本宫也管不着。”
“你是不是非要本宫过不去?”童玲一拍扶手恼怒道。
凌君胤弹了弹衣摆:“是母妃与儿臣过不去吧?”
“你…”童玲气节。
云瑶抽了抽嘴角,这凌君胤还真是谁的账都不买,小声道:“君胤,她好歹是你的母妃。”
童玲呼吸慢了一拍看向云瑶,眉头轻蹙有点不满。
凌君胤转过头目光温和:“若不是我的母妃,我也懒得与她周旋。”
这么不客气的话让轿撵上的童玲脸都黑了,索性撇开头冷哼声:“走了。”
轿撵离开,云瑶懊恼的拽了身边人袖子一把:“你这么做,皇贵妃肯定又要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了。”
这往后可是要朝夕相处的,做娘的都是不会跟儿子计较,但是她这个做媳妇儿的还不是要被折腾。
凌君胤轻笑,捏了捏她鼻子:“别怕,有我在,谁敢给你脸色看。”
“你说的简单。”云瑶翻了记白眼嘟囔道。
凌君胤牵着她的手:“走吧,若是去晚了才是给别人发作的借口。”
万寿殿,这个时间走廊上已经悬挂上灯笼,殿内,传出欢声笑语。
“哈哈哈,还是阮清最知道怎么讨哀家开心。”
大殿中,几人拥簇最高位上的允秋水,皇帝落座身边,威严的五官今日也显得很是柔和。
下首紧挨的地方,一边是皇后一边是皇贵妃,两人面面相觑一眼还是很和谐的,皇后身边依次坐着凌少恒还有凌阮清,凌少霈挨着皇贵妃后面点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像是在打瞌睡。
“阮清这丫头一向嘴巴甜。”皇后笑了笑夸赞道。
允秋水眉目慈爱:“这丫头,自小就会讨哀家开心,这小嘴儿就跟吃了蜜糖一样,让你不得不跟着高兴热闹。”
“太后,你这是夸阮清还是笑话阮清呀。”凌阮清撒娇道。
允秋水又一次笑出声,太后高兴,皇上自然心情愉悦。
童玲双手藏在袖子里看着面前一幕,不知道为何总有种隐隐的担心。
“太子到,侯爵府小姐到。”
随着这两声遥唱通报,高位上的两个人目光如炬同时看向大殿正门的位置,允秋水满脸慈爱与愉悦瞬间收敛只见位高权重的威严。
凌帝双手放在膝上蹙了蹙眉,余光扫了眼身边人。
允秋水直直看着,待那两道身影入了大殿,直接落在云瑶身上,从头到脚没有放过丝毫尽收眼底。
一身得体青色宫装,清淡不失端庄,手放身前步伐轻缓稳重,从进门开始目不斜视嘴角含笑,不骄不躁的举止大方得体,元宝髻上的步摇平稳,与身边那高大挺拔的俊朗男人很是匹配,随她怎么看都挑不出一根刺来,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两人在中央站定,凌君胤表情稍缓:“给皇祖母请安。”
“臣女云瑶,见过太后。”
一前一后的叩拜,允秋水从云瑶身上移开,看向凌君胤立刻变得慈爱温和:“哀家这一走呀就是很多年,君胤变得是最多的,那天进宫门,哀家差点都不敢认了。”
“不管皇祖母走多少年,都是君胤的皇祖母。”凌君胤并不擅长表达情感。
不过这句话已经足够让高处的太后高兴,嘴角情不自禁弯起招着手:“快过来坐下吧,别那么站着怪辛苦。”
只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对付云瑶一句。
凌君胤直接牵起云瑶的手,不需要其他人在意,只要他将身边人放在心尖上就好,带着她走向童玲身边的位置。
凌君胤这个举动让允秋水吃了一惊,虽然从凌阮清那里没少听说这两个人的事情,但是自己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皱眉打量思索。
“太子哥哥与云家小姐的好事将近了吧?”凌阮清突然笑着出声。
凌君胤头也没抬:“嗯。”
这么冷淡,凌阮清面上有点挂不住稍微僵了下,很快又道:“就是不知道这侯爵府二小姐什么时候回府,似乎也要到她及笄的日子了。”
“有劳公主挂心,应该就在近日了。”云瑶面不改色平静应付道。
凌阮清笑了笑:“看来,大小姐已经不介意以前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这二小姐回来会是什么一幅场景。”
“终究是做了错事,臣女觉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妹妹犯了错父亲用这种方式惩罚,也都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毕竟,血脉至亲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至于臣女,府上母亲也在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妹妹回来岂不是喜上加喜。”
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更没有什么起伏。
凌阮清咬了咬唇眼中轻蔑,她才不信云瑶真的能把云筱雅当做妹妹看待。
高处,允秋水任由凌阮清发作并没有意思要阻拦,一旁的凌帝看的直皱眉,不管怎么说,这个云瑶都是太子妃,很快又要嫁入皇宫成为皇家妇,凌阮清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凌少恒突然说道:“雨双也快要生了,前两日还总是念叨着你,若有时间就上府看看吧。”
“姐姐要生了?”云瑶明显比刚才多了份欢喜,也暂且放下与凌少恒之间的对立:“这是肯定要去看的,臣女还要备上一份大礼送过去才是。”
“你若是去,她肯定很开心。”凌少恒温润说道。
允秋水总算开了口:“是绍恒府上那位侧妃吧?”
“回皇祖母,是的,再有一个月雨双就要临盆了。”凌少恒面上的喜色不减,也是发自内心。
允秋水更是欢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哀家也算是回来得及时,待侧妃诞下孩儿必要热闹一番。”
“母后,这只是侧妃,生了孩子也不能太过铺张,不然,朝臣又有借口议论了。”皇后有些犹豫说道。
允秋水表情一怔皱了眉,也是没有想到这一块。
凌少恒端起酒杯:“虽然只是侧妃,生下的孩子依然是三王府的皇家子嗣,热闹而已并不代表什么,母后莫要多虑。”
柳忆霜面上难看了一瞬,手指轻颤,扯了扯嘴角:“本宫这不是怕有人私下议论,生怕别人说你太过宠爱侧妃冷落了正妃。”
这明显是拐着弯提醒凌少恒,不要太宠着秦雨双,要多顾及三王妃。
凌少恒浅笑:“母妃放心,玉儿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一贯对后院的事情打理的很好,从未出现过勾心斗角的事情,更不会有争风吃醋。”
他怎么会不明白,柳玉是母妃娘家哥哥的女儿,自然是偏心的很。
柳忆霜见凌少恒这么轻易驳回了自己的话,心头不悦对秦雨双意见更深,很后悔当年将这个女人送进了三王府。
云瑶低头不语只当听不到。
“太子哥哥,这大婚在即,你是不是也该减少跟侯爵府大小姐见面的次数了?虽说你们婚约在身,可这频繁相见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凌阮清轻轻软软的说道。
一双眼睛都死死黏在凌君胤身上,表情无辜而直率。
云瑶抬头不温不火看了眼心头冷笑,这人还真有意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盯着别的男人炙热的看,嘴巴里却说着什么礼义廉耻,规矩德行,这不是笑话吗?
凌阮清目光一闪接触到云瑶眼中讥讽,当下不悦:“本公主说的不对吗?你这什么眼神?”
允秋水抬眼往下看了看,也接触到云瑶的目光从而不满。
云瑶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杯子:“臣女只是比较奇怪,公主口口声声要求我与太子遵守礼仪,可是每一次相见,公主都将眼睛黏在太子身上充满爱慕,这难道是收礼该做的吗?”歪了歪头好奇的看过去。
凌阮清唰的白了脸,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咽回去红了眼眶,委屈道:“本公主不过是好心提醒,大小姐非要如此刻薄言辞羞辱本公主吗?”
云瑶无辜:“臣女只是出于好奇询问一句而已,并未有不敬之意。”
装糊涂谁不会?难不成只有她凌阮清可以用?
凌阮清气愤转过头:“皇祖母。”
允秋水深吸口气态度平稳,看向云瑶:“阮清说的也不曾有错,你们即将大婚本就不该再见面,今日家宴是哀家旨意情有可原,但是往后也希望你们能够谨记,至于阮清…”太后声色突然一顿沉了几分,“她与君胤那是从小的情分,与别人与众不同,自然,也不是别人能够相比。”
明显的偏心和提醒,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凌阮清咬了咬唇瓣撒娇的看着上面的太后,又看回对面的两个人。
突然有人打了个哈欠:“皇祖母,孙儿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这偏心的太明显了吧?”
凌少霈笑哈哈的看向高处,双眼半磕着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样子,身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可能,也只有他敢在太后面前肆无忌惮的放肆。
允秋水不见生怒,反而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向来最是公正。”
“嗯,皇祖母确实一直很公正,但是这次就是偏心了。”凌少霈坐起来一点继续道,“我可不觉得未来大嫂说的有什么不对,什么情分?情分这种东西最说不清楚,就算是要讲情分也要看我大皇兄要不要这个情分。”
话落,看向凌君胤的地方似笑非笑:“大皇兄,你跟阮清妹妹的情分有多深?”
“戚。”凌君胤犹豫都没有冷笑声,眼皮都没抬给云瑶倒了杯茶,“皇祖母的人本宫自然能让就让,这几年也是能躲就躲,至于情分?”说完才抬了头,面上清冷的让人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除了知道她叫凌阮清,本宫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过,自然,也不想看。”
这句话是抬头对着高处允秋水说的,眼中鄙夷显而易见。
凌阮清脸都白了,高处的允秋水更是又气又无奈,训斥吧,也是自己心疼的孙儿,不说吧,总不能让自己阮清受了这等着委屈。
“君胤,你这又是什么话?哀家一直以来什么心思想法你可是最清楚的,你若不同意哀家也不会强迫你,但是现在你这眼看就要娶妃了,哀家反而觉得之前与你说过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允秋水双手放在身前一板一眼的说道。
凌君胤端茶的手一顿,扯了扯嘴角:“本宫没兴趣。”
“这跟兴趣有什么关系?”允秋水皱眉反问。
“皇祖母,当然有关系了。”凌少霈再次搭腔,笑眯眯的样子,“这就好比少霈前去花街柳巷那种地方,自然是看对眼了才会进那个门,看不对眼你就是给我倒贴银子我也不会去,这其中就牵扯到一个兴趣,我对着她们连兴趣都提不起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虽然不知道允秋水说的什么事,可凌少霈这个比喻让上面的人黑了脸。
“放肆。”允秋水生怒。
凌少霈嬉笑两声:“看看孙儿这张嘴,又说错话了。”
“话糙理不糙。”凌君胤低冷说道。
允秋水憋了一口气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瞪着凌君胤用目光控诉。
童玲严肃训斥:“君胤,怎么跟你皇祖母说话呢。”回头歉意道,“这孩子自小性子就是桀骜不驯,妾身这个做母妃的也确实管教不到,但是他绝对没有不敬母后之意。”
允秋水当然知道凌君胤对她不会有不敬,这个孩子,可是在她膝下长大的,皱眉回头看向凌阮清。
凌阮清嘴巴抿成直线愤怒而倔强的看着凌君胤,凌阮清的心思她自然是一直都知道的,心底深处那个埋藏的念头颤了颤。
叹息声:“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孩子整日想些什么哀家也捉摸不透,不过,君胤,这件事皇祖母希望是最后一次与你提起,婚期在即,待太子妃进了门,便让她着手去办吧。”
凌君胤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眼中阴鹜闪过。
凌阮清却明显喜上眉梢转过身子:“谢谢皇祖母。”
“总该高兴了吧?”允秋水斜昵凌阮清宠溺道,只不过,眼底深处的那抹精光绝对无人可见。
凌阮清羞怯的半低下头,软软哼哧:“阮清一直都知道皇祖母最疼阮清,阮清从心里敬重皇祖母,也感激皇祖母的厚爱,以后,定当全心全意对太子哥哥好。”
“嗯。”允秋水抿唇轻笑。
皇后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余光扫向凌少恒的位置,对方一贯的温润姿态不做反应。
童玲的脸色稍微有点不好看,毕竟,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插手自己儿子的事情,一个凌阮清拿捏住了太后就能为所欲为,稍微抬眼目光落在凌阮清身上有些冷。
“这晚膳也该开始了,让人摆膳吧。”允秋水吩咐。
凌帝是出了名的孝顺,点头回应高声道:“摆膳。”
大殿外,训练有素的宫人拖着晚膳进了门,转眼将中央那张圆桌摆放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吃食色泽诱人,不仅散发出来的味道好,外观也很养眼。
云瑶低着眼睛看着面前桌岩,将上面的纹路都数了一遍。
“饿了吗?”身边凌君胤轻声询问。
云瑶闻声转过头,悠尔一笑:“还好。”
笑容背后却是冷冽,她讨厌今天这种氛围和状态,她明明知道对面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对身边男人的记窥,也知道高位上那个最尊贵的女人隐晦所提的是什么,心里不痛快却不能发作,这种滋味…
凌君胤是什么人?若是不能察觉云瑶的不对劲白白疼爱她这么多年,抬手,抚上她眉峰:“乖,不喜欢你这么愁眉不展,任何事情都不要背负在自己身上,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云瑶呼吸一顿,就是那么神奇,心里头那股憋屈慢慢冲散。
凌少霈已经靠了过来,撑着桌岩斜昵云瑶:“喂,你今天状态不好,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呀。”托着下巴搓了搓幸灾乐祸。
云瑶昵向他轻笑:“八王爷觉得,臣女应该是什么状态?”
“你嘛。”凌少霈玩世不恭的双手环胸,撇了撇嘴,“你这小野猫,若是有人威胁到你的利益还不狠狠亮出爪子挠上两下?”
“八王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云瑶白了他一眼轻声道。
凌少霈眉梢一竖像是在思量这句话,凌君胤冷眼看向他:“白痴。”
云瑶附和着摇头有点可怜的看着对方,摆明了也是同样的意思。
凌少霈呲了呲牙,有点后悔同情这个臭丫头,转开头:“走了,既然那么乖巧就乖到底,这顿饭才刚开始。”
凌少霈甩着袖子往饭桌的地方过去,那边,几个人已经落座,太后依旧坐在主位。
“不用担心。”凌君胤握住身边人手,低眼凝视,“尽管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有我在。”
云瑶直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情瞬间好了很多,嘴角笑的弯起来。
凌君胤抬头也是一笑,都是宠溺:“不管她们说什么,你只需要记住,凌君胤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犯傻钻牛角尖。”
他放在心尖上宠了四年才让这个丫头对他敞开心扉,哪能那么轻易让别人就破坏了。
夜已经深,众人从万寿殿散去。
出了这座宫殿大门,凌少恒斜过身子挡住云瑶去路,那脸上的笑容让人十分讨厌。
“届时你大婚,本王定会让雨双备一份大礼给你。”凌少恒轻笑说道。
云瑶冷冷淡淡看着他不作回应。
凌少恒也不在意,对着一旁的凌君胤拱了拱手:“臣弟再次,提前先祝贺大皇兄新婚快乐。”
两人冷眼看着那人快速离开,引入黑暗。
“他的嘴脸真让人讨厌。”云瑶没什么欺起伏的嘟囔。
凌君胤握了握小手:“无须理会,不过是只苍蝇罢了。”
“君胤,你怎么能放任他嚣张这么久?”云瑶歪过头嫌弃道。
凌君胤笑道:“如果没有他,我也很无聊的。”
云瑶嘴角一阵抽搐,越是相处她越发现,凌君胤这个人与传言中的根本不一样,很多时候幼稚的更像是孩子。
身后传来说话声:“太子哥哥,云瑶。”
凌君胤动也没动,带着云瑶就要走,后面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了突然加快步子冲过了两人,转过身拦住他们去路,笑容俨然。
凌阮清难得一脸笑意面对云瑶,不过,怎么看怎么刺眼。
“太子哥哥干什么要躲着我?怎么说,这再有不久也是一家人了。”凌阮清面颊红晕,话是说给凌君胤的,眼睛却看着云瑶。
云瑶不予理会,淡然的移开视线。
“云瑶,心里头不用不舒服,我身为公主以太子侧妃入宫,已经是给你很大的面子和殊荣,你偷着笑吧。”言辞听得出明显的敌意。
云瑶清浅淡笑:“公主严重了。”
“戚,装蒜什么。”凌阮清不屑的白了她一眼,表情俏皮的看向凌君胤,“太子哥哥,这件事你可不能怪我,毕竟,阮清的心意这些年你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呢?太子哥哥始终无动于衷,阮清只能求助皇祖母了,希望往后,我们能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相互了解。”
凌君胤嘴角扯了扯,给了她一抹自己领会的眼神。
凌阮清脸上僵了下,嘴角下垂心头不忿,只能再看向云瑶:“时间也不早了,本公主就不在这陪着你了,告辞。”
看着那人骄傲的离开,身边跟着那一瘸一拐的莲心,云瑶嗤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凌君胤皱眉。
云瑶收敛表情下了台阶,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笑,送我出宫吧。”
凌君胤看着已经融入黑暗的身影都没有回头,他当然明白,这个丫头跟他在生气,心里无奈只能尽量迁就着,脚下速度跟上。
三月春风最是舒服的时候,皇宫的夜晚更是凄冷死寂。
凌阮清双手端在身前,姿态高傲前进,讽刺道:“就凭她云瑶,也配跟本公主作对,真以为太子哥哥让着她纵容她,就没有人能将她如何了?哼,她当然不知道,太子哥哥这辈子最尊敬的就是皇祖母。”
“还是公主有手段,这下子,她云瑶就算是再不乐意也没什么用。”一旁的莲心赶忙狗腿的奉承道。
嗤笑,凌阮清抬手搭在莲心个胳膊上:“这只要进了东宫,她就是太子妃又能怎么样?本公主身后可是太后,她云瑶还能翻了天跟太后作对不成?”斜昵旁边人语气冷嘲。
莲心眼中也是一闪而过的畅快,看到云瑶倒霉吃亏,她心里头自然是爽的,连忙点头:“是是是,就凭太后对咱们公主的宠爱,她云瑶凭什么跟公主作对,再说了,太子爷现在对咱们公主冷淡不过是接触的时间太少,以后都住在东宫,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就喜欢听你说话。”凌阮清心情极好的夸赞道。
莲心喜上眉梢:“能替公主解闷,那是奴婢的荣幸。”
愉悦的笑声爽朗响起,这个晚上是几年来,凌阮清最痛快的一晚。
呼~一股强劲冷风突然迎面扑来,前面带路的宫女手中宫灯被掀起来再落下,灯火熄灭:“呀。”一片黑暗,最前面的宫女尖叫着后退。
有了这一个开头,后面的也受了不少惊下跟着尖叫,顿时乱成一团。
“这是怎么了?你们干什么?”凌阮清先头也吓了一跳,很快冷静下来,厉声呵斥。
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恐惧是本能反应,不过转眼也都冷静下来了,可又是一股冷风再次吹过来,跟在凌阮清身边伺候的几个人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莲心也不例外。
凌阮清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抬头警惕的来回张望,恐惧从心底蔓延:“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皇宫重地,本公主乃阮清公主,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对本公主出手。”
冷冽呵斥,随着出口,在这个地方回回荡荡尤为清冷,回应她的只有死寂。
凌阮清脚下趔趄后退,周围都是黑茫茫的看不见丝毫,这会儿她是真的害怕了,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到底是什么人?出来,你给本公主滚出来,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装神弄鬼。”
不管她怎么生怒威胁,周围都是死寂回应。
凌阮清突然转身就跑,迎面一张东西飞过来兜头罩住她。
“啊。”凄厉的惨叫。
来自身边的拳打脚踢,面上,肚子上,后背上,腿上,转眼就被打倒在地,头上套着麻袋什么都看不见,击打在身上的拳头也毫不客气,拳拳到肉,都能听到砰砰砰的闷响。
“嗷啊…啊啊救命…啊啊救…啊该死…嗷来人呀…来人呐。”
这个地方正是前往长寿宫的捷径,御花园环绕,平日也是有很多侍卫巡逻走过,但是今天莫名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两道黑影快速动作,地上的人翻滚惨叫,没多长时间地上身影仰面翻滚出去再也不动了。
唰,两道黑影跟来时候一样快速消失,就像是那半空中的冷风。
再次进入灯火通明的范围,假山后,两人环顾一圈扯了面上黑巾。
落冰脸皮都还在抽搐:“真是想不到,我们身为太子亲卫都混到这种地步了,大晚上跑来干这种宵小才干的事情。”
“别这么严肃,不觉得,这也是人生中一大乐趣。”对面的落尘将面巾塞进腰上挑眉戏谑道。
落冰抽了抽嘴角:“从那个大小姐出现,咱们做了多少无聊的事情了?这也太大材小用了,以前就算了,可今天,居然让我……”
想到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他都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们太子是不是也太阴险了,尤其还是对一个女人。
落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很刺激,刚才你也没少打。”翻了眼对面的男人笑道。
落冰难为情移开脸,他才不会承认借机报复凌阮清,所以下手特别重。
翌日,天将亮,长寿宫传来怒吼。
太后被人拥簇着进了正殿,看到斜靠在拔床一边的人脸都变形了,嘴角先是一抽抽,接着差点一口气晕死过去。
抖着手:“这是哪来的天杀的,简直该死。”
“皇祖母。”凌阮清嘴巴都肿成了两根香肠,颤了颤哭出声来。
太后心疼的要命,眉头皱着脚步加快,转眼到了拔床跟前,对着那些伺候的人命令:“你们…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能在自家门口让人就将公主偷袭了?一群废物。”
“奴婢该死。”
“太后息怒。”
满殿的奴仆都刷刷跪地,额头冒出汗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凌阮清鼻青脸肿的样子像个猪头,伸出手哭诉:“皇祖母,你要给阮清做主,一定是有人故意害阮清的呜呜呜…阮清害怕。”
“不哭不哭,乖乖不哭。”允秋水掏出帕子给人擦着眼泪安抚。
凌阮清抱着太后的胳膊口齿不清:“肯定是云瑶害我的,一定是她,她在家宴上恭敬温顺,只不过是为了表现给皇祖母看,皇祖母这些年没有回来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人手腕有多恶毒,有多狠,她定是对太后让阮清给太子哥哥做侧妃,怀恨在心。”
允秋水身子一颤,转过头严肃的看着凌阮清:“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在宴会上专门对那个人考量,甚至问了很多刁钻的问题,她都是进退有度,不卑不吭,知书达理,很难让她将凌阮清口中形容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皇祖母有所不知,阮清身边的莲心,当年就是被她打断了腿扔出府,只是为了陷害她府上那位庶出妹妹,她若是不厉害,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让她爹就将那位楚夫人和妹妹冷落到那种地步,甚至…甚至让那位二小姐成为汉东的笑话。”凌阮清对面前人认真分析。
允秋水听得心惊肉跳,如果此人真的伪装如此厉害,连她这个见惯后宫争斗的人都瞒过去了,往后进了东宫,该又是如何一番场面?
凌阮清见面前人动摇,再接再厉诱哄:“皇祖母,不是阮清非要与人不善在您这里挑拨,可是…可是阮清也没有做什么呀,喜欢太子哥哥难道就该死吗?她居然…居然这般害我,就算没有阮清,太子哥哥的身份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她难道都要下手去害吗?”
诚恳的哭诉传进允秋水的耳朵里,复杂震撼,心头像是被谁攥了一下漏跳一拍,目光变得锐利。
侯爵府,大门紧闭。
琉璃院,白衣似雪的男人,四年不见风华不变。
“小瑶儿,你这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容华吸了口茶满意的眯上眼,对着云瑶抬了抬,“确实好茶。”
“知道你好这一口,还没等你进门就先让人备上了。”云瑶浅笑说道。
容华心情大好:“还是小瑶儿知我心,不像那个凌君胤,小气抠门还脾气差。”这夸了云瑶还不忘将凌君胤损一遍。
云瑶失笑,下一瞬恢复严肃:“其实,我找你,确实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容华慢慢收敛玩笑变得正经,与云瑶双目对视上示意她说下去。
半盏茶后,云瑶将这段时间海棠苑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告知给了容华,一直都知道,天下医术无人能再超越眼前这个人,所以,希望能借他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
容华手指在扶手上蹭了蹭:“你的意思是,你爹虽然留宿海棠苑,但是他可以十分肯定不曾碰过楚秀?”
“是。”云瑶坚定。
容华双手环胸将自己埋进椅子里,手指在胳膊上敲打:“这个说不准,最好是能让我见对方一面,有些事情需要从她身上才能看到蛛丝马迹。”
话落,容华转头看向椅子上的云瑶。
云瑶抿着嘴角低头像是思量着这件事,容华再次开口:“若是不方便,只需要让我去那个院子看看,你只要将她支开就行。”
“好。”云瑶这次果断应道。
下午,管家进了海棠苑,对着房间的位置高声道:“求见侧夫人。”
房间里,楚秀坐在椅子上正难受的直犯恶心,面色铁青冒着冷汗,听到这一声坐直了身子,对着身边翠莲摆手。
翠莲点了点头走向外面,挑着帘子出了门双手交叉身前:“原来是管家呀,可是有什么事?夫人身子这两天正虚弱呢,刚睡下。”
管家皱了皱眉头,表情也是公事公办:“不是什么大事,老爷那边传话过来,这一个月一次的份例可能需要有点调整,希望侧夫人能前去大厅一趟,毕竟也是有了身孕的人,有些细节,希望侧夫人自己决定。”
翠莲一听是好事呀,证明云战现在开始重视楚秀了,但是很快又皱了皱眉,回头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
里面的人也是听得清楚,传来说话声:“劳烦管家去通报老爷一声,妾身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管家眉梢杨了下,刚才还说睡下了,这会儿又能跑了?心里头讥笑面上不显:“那就请侧夫人稍快,老奴先告辞了。”
管家离开,翠莲对着他背影啐了口才进了屋。
房间里,楚秀已经缓过了劲,气色也在恢复,对着翠莲摆手:“跟着我一起吧,我们现在每一步都不能大意。”
“是。”
楚秀带着翠莲离开了海棠苑,相隔半盏茶的时间,一抹身影如风入了院子,引入深处,从头到尾都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和察觉。
前院大厅,楚秀过来的时候云战和大着肚子的桃花都已经在了,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布匹,远远看着都觉得很不一般,还有几只上等的檀木盒子。
“老爷,夫人。”楚秀很收敛的行礼。
云战没做声自顾喝茶,桃花放下茶杯笑容满面:“侧夫人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今日,老爷让城中京坊的人送来一些最新的布匹,你给自己挑上几件吧,这有孕在身往后衣服隔天就要新作,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怀孕的自己。”
轻声软语带着笑,而今的桃花,再也不是刚进门的唯唯诺诺,真正有了当家主母风范。
楚秀半低着头身子僵硬,嘴角扯了扯眼中狰狞一闪而过,扶了扶身:“妾身谢谢夫人厚爱,只是,这府中的东西哪有妾身先挑的份,再说,夫人也是有孕在身的。”余光几不可见盯向那拢起来的大肚子,恶毒可见。
桃花颤了下,不经意将手放在了肚子上,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云战不耐烦道:“让你挑你就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见云战呵斥,楚秀有些委屈也有点慌神,忙道:“是,妾身听老爷的。”
琉璃院。
云瑶斜靠在软榻上,修长手指磕着扶手听着身边人汇报给她的消息,眼眸悠尔睁开斜昵过去带着诧异:“昨天晚上被人打了?”
九妈抽了抽嘴角点头,面上纠结:“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在长寿宫外面就让人打了,听说还挺严重,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云瑶吃了好大一惊,等消化掉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凌君胤干的吧?越想越觉得可能,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笑?你都不知道宫里传成了什么样子,都快要把你丑化成妖魔鬼怪了,你这眼看就要跟太子大婚,这可怎么是好?”九妈心里头都快要急死了。
云瑶放下茶杯笑道:“着急也没有用不是?不过,她都被人打成那样了还是管不住自己嘴巴,恐怕,她还要再倒霉的。”
“嚯。”
这时候,容华挑帘子进了门,松了口气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向前摆了摆手:“倒杯茶。”
对方来得突然,九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听到吩咐连忙道:“哎,老奴这就去。”对待容华还是很客气的。
云瑶直勾勾盯着对方没有催促,但是眼神里的急切已经说明了所有。
容华笑着歪过头看向她,也没有说话,等到九妈将茶送进来了,递到了他手上,喝了一口发出叹息,这才懒洋洋的瞥了下嘴:“确实不对劲,她那个院子,我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腐臭味,那味道就像是…”说到这吸了口气,容华神色暗淡了几分。
云瑶用力握住了扶手:“像什么?”
“死。尸”容华放下茶杯抬头,面容冷清。
倒吸冷气声,来自九妈和云瑶两个人,九妈颤抖着唇瓣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向云瑶。
云瑶已经冷静下来,手指磕打着扶手:“依你看,跟她怀孕有没有什么关系?”
“关系嘛?可能也就只有楚秀自己知道了,不过…”容华扬眉冷声道。
云瑶看向他目光不闪,期待着他后面的话,心里的情绪也并不平静。
容华皱了皱眉:“她可是李氏所生,她那个娘一贯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在海棠苑的厨房也发现多种安胎药,足以说明这个孩子根本坐的不稳,她这个孩子怀的尤为辛苦。”
“那是如何?”云瑶见他半天没能说到正题,急的催促道。
容华看了眼她:“若是猜的不错,那个尸体她才清理不久,找个时间让人在侯爵府大面积搜查应该还会有蛛丝马迹,毕竟,要把尸体运出侯爵府没有那么容易。”
“你的意思,这个死尸与楚秀怀孕有关?”云瑶手指敲打着扶手清冷问道。
容华撑着胳膊:“九成的可能。”回头看向云瑶笑的轻蔑,“若是你爹说的属实,楚秀怀孕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可她怀孕又是事实,不过,这尸体自然就是重点了,根据我对李氏的了解,她这女儿八成都随了她,只要是她们想要得到的,无所不用其极根本算不了什么,借对方孕子,事成之后未免将来败露,杀人毁尸。”
云瑶内心翻江倒海眉头紧皱,如果这是真的,那当真不可饶恕,这对他父亲是绝对的羞辱。
九妈倒吸口冷气脸上变了色,哆嗦了一下眼里情绪剧烈波动。
云瑶不解看过去:“九妈?”
“小姐。”九妈脱口一声惊呼,双手来回搓动,“容大夫这么一说,老奴还真就想到了一件老事,虽然时间太长无从考究,可确确实实发生过。”
云瑶看了眼容华,容华笑道:“你说来听听。”
九妈皱着眉头低下眼睛,应该是在回忆,毕竟,时间真的很长了。
“那时候是楚秀刚进府没多长时间的日子,小姐也只是嗷嗷待哺,那一阵李氏想尽办法要把楚秀塞给老爷,之后便有了老爷喝醉夜宿楚秀房间的事情,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再加上李氏强势逼迫,老爷只能将楚秀留在了身边,没几个月,楚秀传出了喜事。”
九妈说的这件事,不仅是侯爵府,就是在汉东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云瑶清楚,这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果然,九妈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锐利:“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老奴也不会多想,怪就怪在,当初也出了件府中侍卫惨死的事件,只不过,当初所断定的结果,是那侍卫遭遇毒蛇中毒死亡,在李氏的推动下不了了之。”
云瑶听完神色冷冷淡淡,内心却无法平静,手指慢慢蜷缩成一团,若是巧合,也未必太过巧合了一点,两件事无端重叠,旧梦重演?
容华双手一拍笑出了声:“感情,云筱雅也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