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阑对萧越说了句‘我过去看看’爬起来就冲出了屋子,萧越也听得心惊胆战,她虽不喜这个幼稚又任性的大男孩,可他终究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谁也不希望听到什么噩耗。
在屋子里盘转了两圈,萧越心里着急,但又觉得自己此刻不宜前往,一没身份,二是跟林竹过往交情也不好。
巧斯瞧她这番模样,安慰道:“姑娘别担心,我已经派梅香去茗溪阁那打听着了,一有消息就会回来告诉姑娘。”
萧越心里一宽,夸赞道:“还是你行事周全。”
夜渐渐深了,梅香回来禀告了一次,说是大夫在茗溪阁为林竹诊治过了,已无生命危险。
萧越再问究竟是何原因导致的他突然生病,梅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巧斯让她继续去打听,被萧越喊住了:“算了,夜已经深了,你回房歇息吧。”
巧斯看着她,萧越疲累道:“知道林竹没什么危险就行了,至于那些细节,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以后再说吧。”
府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林竹这种事估计也不会瞒太久,萧越不着急去打听,等到顾夜阑过来时候一问便知,免得折腾。
这么想着,她也洗涮后睡下了。
傍天亮时候,萧越察觉到一个凉凉的怀抱贴着自己的后背,她一个激灵,接着就安静下来,熟悉的触感和味道,告诉她,来人是顾夜阑。
萧越翻了个身,转过去面对着他,顾夜阑略带歉意道:“吵醒你了?”
“嗯,床上忽然多个人,我当然会知道,又不是迟钝,何况你身上那么凉。”
顾夜阑略带歉意道:“怕冰着你,我还特意在火盆前烤了一会儿,还是很凉吗?”
萧越钻进他怀里,摇摇头:“这会儿不凉了。林竹没事了吧?”
顾夜阑轻声回答:“嗯,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吃坏了东西,闹得挺凶,大夫看过了,说是症状凶险,却无性命之忧,只是要调养一段时日。”
萧越坏笑道:“林竹惨了,过年期间竟然肚子出毛病,这下好了,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他只有看着的份了。”
顾夜阑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这话说得真不厚道。”
萧越又问:“是不是连酒都不能喝了?”
顾夜阑没憋住呵呵笑了出来:“这个年,林竹应该过得会不太痛快。”
“那他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厨房的周大娘向来很稳重啊,怎么会在吃食上闹出问题?再说,怎么阖府上下就他出问题了,我觉得很奇怪,你没查一下吗?”
顾夜阑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暗哑:“林染做事周到细心,昨夜他一听下人禀报,就派人去请大夫,同时也派人去查了,只是这会还没结论。”
萧越听出他话里的困乏之意,问:“不是说没大碍了吗?你看起来精神头不太好。”
顾夜阑睁开眼睛冲她笑笑:“只不过一夜未睡,有点累。”
萧越没出声,继续盯着他的眼睛。
顾夜阑笑了笑,投降道:“瞒不过你,林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确实症状很严重,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吐了很久,体力不支昏倒了过去,当时大夫还没到,下人们慌了,他身边那两个没用的丫鬟就知道哭,当成林竹死了那样哭,还有一个昏倒了,掐了人中才醒过来,被我骂了下去。”
萧越赞同道:“骂得好,这个时候不想着赶紧帮忙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还哭得昏倒过去,表忠心也不是这个时候这种表法,我觉得你干得好。”
顾夜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就说咱俩是贼公贼婆,沆瀣一气,跟旁人说话总是那么费劲,还得转弯抹角,就属跟你说话最痛快。”
萧越翻了翻白眼:“对对对,咱俩臭味相投,行了吧?”
顾夜阑又道:“我之前就觉得林竹屋里那两个丫鬟不省心,今日所见,竟然不知道她们已经成这副德行了,我看着很是蹊跷,就算是丫鬟忠心,也不必这副样子,临走时候跟林染提了一嘴,让他不要光查厨房,连林竹身边的人也一并查一遍,尤其最当首的那两个丫鬟。要是被我知道,有她们什么事,决不轻饶。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用心,竟然让这种妖娆昏昧的人在他身边。林竹还年轻,不定性,若真是受了她们什么挑唆影响,以后行事板正不过来,那可真是罪过。”
萧越想着心事,没有立马答话,顾夜阑抱抱她,在她肩颈处嗅了嗅:“你这一夜也没睡好吧?还生我气吗?”
萧越推推他,笑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又半夜撬我门来我屋的?”
顾夜阑抱她抱得更紧:“当时走得急,还没跟你说完,怕你还气着,放心不下,回到我的屋里,转了一圈,觉得又黑又冷,所以就过来找你了,还是你这里最舒坦,我现在一到夜里就不愿回自己的屋里,觉得冷冰冰的。好了,你别皱个眉头,放心,没人看见。”
萧越笑骂道:“别说得咱俩像是偷情似的行不行?”
顾夜阑嘿嘿笑。
“骗人吧你就,你那个屋子里怎么会又黑又冷?如月如蓝那么能干,你的屋子是整个国师府里最暖和舒服的地方了,偏偏到了你嘴里就变成冰窖似的,要是让如月如蓝听见了,非伤心得哭死不成,费那么大劲伺候,结果被你一句话就给否决了,冤不冤得慌啊?”
顾夜阑往前凑了凑,伸手揽住萧越的肩头,往自己怀里摁了摁,萧越不满地抗拒着:“你勒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顾夜阑低头望着她,没再继续动作,只是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生气就好,我最怕你生我气。”
“我生气又如何?后果很严重吗?”萧越故意板着脸问。
顾夜阑夸张地说道:“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你发起火来多吓人啊?还混不吝,嘴巴又厉,我敢惹谁也不敢惹你,万一你一时想不明白不理我,我得赔多少个不是?”
萧越终于笑了:“我是想生气来着,可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又不是你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既然一桩桩件件都能寻着出处和缘由,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过往不可追,来日不可辜负,以后你好好对我,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顾夜阑低头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吧唧亲了一口,萧越抬手去抹:“讨厌,你口水都沾上了。”
顾夜阑又抱了她一会儿,依依不舍道:“我得回去了,再过一会儿丫鬟们就要起来烧水,被她们看见,你又要跟我生气了,白日我再过来寻你,咱们一起吃饭。”
萧越心里甜滋滋的,还是嘱咐道:“你一夜没睡,好好补个觉吧,什么时候起算什么时候,不用着急过来找我,我又跑不了,要是你一直睡不醒我就过去看你。”
说罢自己先笑了,摇着头道:“咱俩真真是两个超级大傻子!”
顾夜阑被她说得有点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她。
“统共前后院十来步的距离,说得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也太夸张了,你快走吧,再说下去我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萧越催促着他。
顾夜阑也回过味来,觉得两人的对话无聊又幼稚,可是却别有一番情意在心头。
起身后,怀里心里都霎时空了一下,顾夜阑心中不舍,回头弯腰在萧越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萧越摸摸自己的脸颊,笑得像个孩子。
第二日午饭时间刚过,林染就来到了朝云堂,赶巧顾夜阑正在萧越那里吃午饭,如蓝直接引着林染来到后堂,在门口让巧斯通禀。
萧越小声问顾夜阑,要不要加副碗筷。
顾夜阑摇头:“林染应该是有事找我,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顾夜阑起身向外走,林染等在门外,萧越不放心也跟了出去,林染见到她,先行了个礼,萧越立马回礼。
顾夜阑回头看她站在门口处,想了想,对林染说:“你进来吧。”
林染有点意外,原本他以为顾夜阑是要跟他回正屋客厅的,没想到他竟然不走,直接在萧越这里处理事情。
萧越连忙对巧斯吩咐:“去给染公子和仙君上茶。”
顾夜阑对萧越道:“你先回去继续吃饭,我们说什么你在里间也能听得见。”
林染再次不动声色地瞧了两人一圈。
“师父,弟子失误,并不知晓师父还未用完饭,师父且请先用饭,弟子一旁等着便是。”林染拱手说道。
顾夜阑不介意地摆摆手:“本来就已经吃饱了,无妨,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是不是林竹的事有结果了?”
事实上他是因为没睡醒,被萧越硬生生叫醒,说什么不能连着两顿饭都不吃,起来后胃口还没恢复,吃了一点就饱了。
林染点头:“师父说的是。”
萧越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了,但见顾夜阑瞪她,便只好退身回到里间,坐在圆桌前,假模假样端着米饭,耳朵竖得直直的,仔细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听了一会儿,萧越就全明白了。
感情林竹是被自己屋里的勾心斗角给坑了。
他屋里的妙镜妙亭,年纪都比林竹大一点,见他又年轻俊朗,待丫鬟们也算不错,虽然有时候会发脾气,但也只是嘴上厉害,几乎从不责罚,无论犯了大小错处,在林竹那几乎都能遮得过去,所以,日子久了,有些丫鬟们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妙镜和妙亭基本已经是林竹的房中人了,若无什么大的差错,地位基本不会变,原本两个一直在工作中互相搭配的小姐妹相处也挺好,但坏就坏在,最近林竹被萧越拒绝后又转投顾夜阑怀中这件事刺激之后性情大变,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时候,年纪大一点的妙镜,行事的老道就显出优势来了。
平日里妙亭小性子也挺多,林竹觉得无伤大雅,也都随她去,有时候还会哄哄,大有宝玉撕扇子千金换晴雯一笑的架势,可他原本就是个半大孩子,自己的情绪都无法舒展缓解,此时再碰上妙亭耍脾气闹别扭,自然心烦无比。
原本林竹也不是什么性情敦良之人,这些日子妙镜的开解和温柔体贴,让林竹对她依赖有加,不出门的日子,唤她在眼前服侍的时间最久,有时候半夜喝闷酒,妙镜也在旁陪着,当然,最后夜深人静了,妙镜自然就陪到了床上去。
开始妙亭也没想着怎么多闹腾,原本妙镜就比她更老成,茗溪阁里,默认她是管事丫鬟,只是平日里林竹倚重虽多,可却是更加宠爱自己一些,嬉笑玩耍,多半也都是带着她,如今连原本属于她的那一份优势也被妙镜夺了去,妙亭心里不免怨气加重。
她又是骄横惯了,加上年轻,渐渐忘了自己丫鬟的本分,真真以为自己是茗溪阁里的小姐,带着情绪伺候林竹,难免话里带出一些酸话,林竹不爱听,说了两句,她就开始使性子,林竹哪是好脾气的主?便训责了她几次,结果妙亭更加委屈,连带着还打了好几个内务从来的花瓶茶具,赶上林竹那天心情不好,当场骂了出去,嫌她没用,并扬言要撵出茗溪阁。
妙镜原本也想着去劝和,但妙亭被赶出屋子,大大小小的事,林竹更加依赖,她一时没腾出时间,让妙亭一个人独处,便加深了怨恨。
此时底下的一个小丫鬟,叫凤娟,一直以来就想脱离下层丫鬟的身份,平日里机灵嘴甜,没少巴结妙亭,哄得她很照顾自己,基本粗使的活都没再做了,此时她站了出来,安慰了妙亭,并且重重地夸赞了一番妙亭的身段相貌,直说她就是林竹女官的不二人选。
一番话下来,说得妙亭心里舒坦了不少。
随后凤娟又说了,以妙亭的资质绝对应该排首位,妙镜不过装傻充愣,哄得人觉得她老实本分罢了,其实是个最有心机的人,平日里争宠争不过妙亭,此时遇到事了,她就开始兴风作浪,挑拨的林竹误会妙亭,其实她是想把妙亭踢走,安排自己的人顶上去,以后把持整个茗溪阁。
妙亭一听就慌了,直说自己从未想到这一点,凤娟便开启了说服之旅,说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下手为强之类的话,若是等到妙镜怀了身孕,那可就晚了。
妙亭傻眼:他们侍床之后可都是要服无子汤的啊,怎么会怀有身孕?
凤娟一副沉痛的表情说道:妙镜姐姐可早就把汤换掉了啊!
妙亭登时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