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秋已极深,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
云梦泽已经入住了一岁的鸿鹄。江水水位渐渐下落,沿江溯溪,白水黑石,石已如执棋落子而出。
恭州的上空终于从云雾和细雨的围收合拢当中散逸出来,渐渐飘起了果木薪柴的木香。间或夹杂几丝茱萸的辛香气息,在恭州城南城北、澜江两岸的对山间久抑不散。
巫山的奇云妙雨当中,也带上了几许清淡微辛的烟火气,越发衬得这方山水,不似凡境。
一整座山城,笼罩在云山雾绕之间,像极了点燃沉香和冰片混合香料的味道——清凉微黯,醇厚带辛。
又像极了千里江山,如画山水之外,故乡的那片秦淮江畔——金陵月色,烟笼寒沙。
心境微动。
雾茫茫云沉沉之间,总会有温暖的气息,引人回到灯火万家城四畔当中,指引着走过霜降林空,走过茅店的月光和经霜的板桥,最后回到熟悉的稻花香里,推开门,就是家。
家的炉灶和塘火有着别样的作用。不同于水,这样的烟火才能洗却屋外的寒冷,熏染上各家各火,独一无二的味道辨识。
难怪人的吃食,总是下意识追随家乡的味蕾;那是一种独特的火的印记。
烟火洗去风尘,烟火又染上风尘。逐岁逐年,沉淀的是时光里的流年,不变的是人心中的归宿。
原来,这是一个家。
安顺城的双臂攀上姐姐温暖坚实的肩膀,安玲珑的双眼被烟火氤氲刺激得刺痛含泪,华盈琅的双颊被扑面而来的气息激漾起一个微笑。
“开门吧,我是老三,我回来了。”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没有昂着头求虎摸求抱抱的幼犬,没有看门的狗,没有风雪满天的冰霜寒冷。
但是,有一扇打开就意味着温暖的,小小柴门。
原来,这是回家。
离开不过一个月,归来已是满天星。
早几日,借了白七公子的信鸽,已经进了西疆、不久就会回到恭州的消息就已经传进了华府。但华盈琅也不过是在信中写了,她送走了穆浅时,去了一趟韶光门又带回来一个伪侍女而已。
至于安顺城,那也是安氏的嫡子遗孤,她是不敢像允了他姐姐做自己的侍女一样,把人家的独子留下来当做华家的依存者,允了他的琅琊籍贯的。
但是华盈琅并不曾想到,她紧赶慢赶快过一般的归程三日,就为了担心恭州会不会在她不在时出事,却是一回来就看到了满院合围的石桌上,那摆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饭菜。
饭菜有的精致有的粗糙,烧糊了的有之,一看就知是珍馐美馔、令人不禁食指大动者也有之。
石桌不大,最中央却是摆了一个高高的果盘。一层一层几乎做成了果塔,精致的样子让盈琅瞬间就看湿了眼睛。
连带表哥一个,十二个人做了十道菜。那个果盘则是一看就不会也不能动火的饮雪、忆霜、思冰做的。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