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她眼睛的人法力高强,根本就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治愈的可能。这双眼是那人留下的幻象,实际那双眼眶里什么都没有!”盂蓝婆菩萨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强行给她一双原不属于她的眼睛,那只会适得其反!这孩子……”菩萨顿了一下,“满面慈悲,时日不多了……强行留下她只会让她日夜受折磨而已……”
菩萨的话在月华心中激起千层浪。他原本以为她只是暂时不得自由,身上有点伤痕,却不料那风轻云淡的不着意下竟掩着那么些伤痛!她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要受到这么严厉的处罚?
“奶奶,晢晢姐姐的眼睛原本是西方天空额外生出的两颗星辰,那星辰想来是不能随意毁的。我想请星君在星宿海里寻一寻。既然我那姐姐不能要旁的眼睛,那自个的总归是无事的吧?”念郎送别盂蓝婆菩萨时念及晢晢的眼睛,还是想再做些努力。
“念郎,你是个难得明白的孩子。你不问我那挖眼的人却问那被他挖去的眼睛在何处,你就该知道,问不得,找不得。”菩萨本是游历九天散心却不料撞上这档子糟心的事!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孙辈如此难过,心中也不免黯然。可是,有些事情说不得管不得。
“何以问不得,找不得!就算是再大的罪过,这些年的折磨还……”这少年帝君怒火中烧可是望着菩萨如水般的眼睛渐渐隐忍下来。“奶奶,你是菩萨!”他还是不忍看着晢晢就这般悲惨的消失。
“念郎,你还是神呢!”盂蓝婆菩萨这话并无反击他的意思。他们这些神佛看起来比那芸芸众生要伟大得多,可是对于这个世界仍有些无能为力的事情。她懂,他亦懂!“生死这档子事你还看不破吗?”
“不是看不破……是看不懂……那东方的无上大神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小姑娘呢?”念郎喃喃。
“孩子,天地自有玄机!”盂蓝婆菩萨摩挲着年轻帝君的头顶,面目沉静,有些事情她不便开口!上古的大神哪一个是平白得到无上的法力的呢?他虽生而为神可是毕竟年幼,有些路必须自己亲自去走,旁人将那道理讲得再为透澈,那也不过是万千的道理中的一个,只有亲自经历过,那道理才是他的!
送别了盂蓝婆菩萨,念郎心情郁闷,心底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晢晢那双鳏鳏的眼睛。方才菩萨讲话之际,月华面上并无甚波澜,可是自己心里都那么不好受,他也亦是如此罢!好在夙星的事情没有闹大,过几日自己也要到那东阳宫一趟让他给晢晢一个交代!
晢晢蜷缩着身子躺在床榻上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面色苍白,不仔细听都听不到那微弱的神息。她时日不多了,强行留下她只会让她受折磨而已。两万年前的青鸟是这样,两万年后的晢晢亦是如此,到底还是谁也留不住!恍惚间晢晢慢慢靠近他,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梦呓般喃喃,“月华,我不怕死。甚至还有点欢喜。你曾问过我疼吗?我说……习惯了……哪里是习惯了……”那结着醫的眼睛蓄满了痛苦的泪水,“每次都很疼,每次我都很怕……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到你来。我便知道命数变了……能死也很好!能认识你也很好……”她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为我不平,可是现下就很好了……”她勉强撑起身子,“月华,什么都不要为我做!!”她握紧他的手摇了摇,“啊?”满脸期盼似有所求。
天极狐族无泪可流,以前他从不觉得这个神之诅咒有何恶毒,直至这一刻。“好,依你!”他按下她盖好被子!
“也……不要让念郎再做什么!”她忽然起身再次哀求!
“好,我俩谁也不做!再睡一会,晚上咱们喝酒赏星听曲!念郎在人间学了好几段小曲都挺好听……”见她沉沉睡去,月华隐身出去!黑暗中,晢晢伸手压住自己的眼眶发出压抑不住的呻吟。
月华劈手夺下念郎手中的茶汤,“是谁?”
念郎也不着意又倒了一盅,“没头脑的问什么?”
“你知道本君问的是什么!谁干的?”那茶盅在他手里碎成粉末。念郎有些心疼自己的瓷器,那都是精品啊!“你知道他!”
“你难道心底就没有谱吗?”他也替晢晢不平,可是毫无胜算的打抱不平不过是一场以卵击石的闹剧罢了!“不止你一人心底难受!晢晢……”念郎无端红了眼眶,“何以哀求你我什么都不要做?怕得是她已想起了什么却仍坚持带着秘密去死!怕的就是你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你预备让她死不瞑目吗?”
月华颓然坐到石桌旁,自觉窝囊至极!他还算什么男人!明知无谓也不可就此沉沦,月华起身欲往东方天宫讨回公道!念郎挥手设下结界,月华停在了门口,“你这是何意?要和本君动手吗?”
念郎放下茶盅,“我答应过晢晢要看住你!你不要做让我为难让她伤心的事情!这结界也没什么就是连着晢晢的寝殿罢了,你若闯出去也没什么难就是会连带着将她从床榻上掀翻而已!月华,你在这喝会茶听我说几句话。”
月华思量着这结界虽微弱没准对面真的是晢晢的寝殿,他不想让她担心!他撩开袍角坐下。
“你听说过凤诀吗?”
“凤诀?”月华摇了摇头。“从未听过,那是什么?”
“那是和龙族的龙脉同等重要的东西!晢晢所在的鹓雏部就是守护凤诀的守卫,凤族多年来之所以人丁稀落战力不济皆因鹓雏部族长君役被杀后凤诀遗失造成的!晢晢是鹓雏部最后一位神女,也许只有她才知道凤诀的下落。”念郎弹指间殿内钟鼓齐鸣,外间的仙娥欣喜地垫脚探望室内两位大神宴饮作乐!
月华瞥了一眼门口,自己真是冲昏了头,这是天庭不是他的天极。转脸看见念郎面上若有似无的笑容方才觉察自己这个弟弟这些年在这九天之上的不易。他渐渐平复了不平的心。“那晢晢……”
念郎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这一堆的瓷器中上下翻飞摆弄,自成风景!“晢晢被抹去了记忆封住了法力就是有人不愿让她说出凤诀的下落!”他给月华倒了一杯茶汤,色泽透亮香气浓郁。
“即是如此,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呢?何以折磨她这么多年?”月华端起茶盅饮了一口齿颊留香,“嗯,好茶!这是什么茶?”
念郎有些得意,“这是我在人间新寻得心头好,我称它为龙井!父亲猜想怕是那人也想得到凤诀以便掌控整个凤族,可是整整两万年,晢晢都没有松口!”少年抬起头,目光灼灼,“月华,这仇!本君绝不会咽下!”
“在哪!说!”黑暗中天雷滚滚,她环抱着身体缩成一团,“轰!”“啊……”那力道像是要瞬间撕裂她的每一寸血肉!“啪!啪!啪!”荆笞接踵而来,她被那荆棘抽翻在地,不自主地滚来滚去!那难以压制的惨叫混合着雷声充斥着晢晢整个梦境!她蜷缩着四肢紧紧地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紧抓着被角的手指不受控地发出咔咔的声响,额角冷汗涔涔,一股令她惊恐却愤怒的味道靠近,那神女用尽全身的力量一跃而起扼住了来者的喉咙。那狰狞仇恨的面目宛如地狱的恶魔修罗,将来者惊骇在当场,那力量之大又令她不由发出一丝呻吟,“晢晢,是我,静女!”在听闻了此语之后,犹如梦游惊醒一般那神女软成一团昏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静女注视着那昏倒在地的神女,眼神复杂而痛苦……远处隐隐有阴云聚集……
夙星自那日从幽南山归来就避开所有人一个人呆在东阳殿,燕婉本来还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竟不料他竟传出话来不许她进东阳殿。这些仙子仙娥们表面上看起来对她还是毕恭毕敬,私下里却已经看轻视她了!燕婉一口气顺不下来,是以火速赶往伉俪宫去见天后,竟不料却被之日女官拦了下来。
“放肆!本宫要见天后!”
“公主,天后正在接见客人。有话让奴婢传给公主。”女官恭敬地回道。
“天后知道本宫为何来找她?”燕婉不禁有些疑问,瞥见那女官眉目间的一丝不耐,顿时忆起那天后不仅是那夙星的娘亲更是一位无上尊贵的上神。“天后有何神谕?”
“天后说,太子正值芳华年轻气盛,馋猫一般的人儿难保不会做出一些糊涂事。公主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这点子气度和手段还是要有的!公主还是要以柔嘉温和为主,太子方能与你相亲相爱!”
燕婉公主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天后这意思是让我忍了!若是这件事情太子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是不将东海放在眼里……”
“公主殿下!”那女官提高声音打断燕婉,“天后的意思是,您若有手段自不必受这个委屈,若无手段您就得修炼您的气度!您是东海的公主天庭的太子妃未来的天后,而那些……”女官顿了一下面上带着端庄的笑意,“不过就是一些卑微的生灵,公主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让天后操心,那天后又怎能将协理天庭的事务交于您呢?”
燕婉无端受到这诸多的委屈,这会子连一个后宫女官都敢对她指手画脚更是怒不可遏,是以抢上前去一个巴掌打在了那女官的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滚开!”说着一脚将那女官踹到在地,闯了进去!“天后,你到底管不管你的儿子!”
“轰!”一股气冲将出来,一个人影从她身边穿过,那人去的急几乎将她撞到!她一个趔趄,勉力站定。那正厅的珠玉后端坐着这天庭的天后。“燕婉,你可知错?”那声音犹如拨石一般可撩拨人的心弦。
“我错了?”燕婉不解。“我哪里错了?”
那天后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愿点拨她,这般蠢钝,难堪大任!东海这些公主们也就缨络有些慧根,可惜那孩子迷恋墨羽,就算是慧根再高也不得入主这天庭。这燕婉徒有个样子罢了!不过她要的就是她这幅轻狂的样子!你有何事?
“姑姑!”见天后语气和缓,燕婉上前道,“夙星他……”
“太子不是好好地待在东阳宫等着大婚吗?”
“他在凤凰神宫劫持了一个神女,在九州游历了大半日,整个天庭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脸面都丢尽了!还有夙星他……”
“是太子!”天后有些不悦地更正燕婉的称呼。
“姑姑!”燕婉顿足,“我是您的亲侄女,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啊!”
“燕婉,本宫若是不心疼你,你早就成了那三界的亡魂之一了!你是要入主东阳宫的人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日后还能指望着你什么?”
燕婉从伉俪宫出来时仍旧气愈难平,天后的话说来说去也不外乎就是让她咽下这口气!可是她偏不!龙宫出生的孩子那个不是见惯了后宫争风吃醋的戏码!她的母妃日夜期盼着父王的临幸,她亲眼看着那无限的爱意扭曲成满腔的怨毒!她才不要成为那样的可怜虫!那女官虽说讨厌,但有句话还是很中听,在这里立足要么有手段要么有气度!她,燕婉,不要气度!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她的手段!
燕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凤凰神宫的时候,月华接到天极的紧急军情前往边疆去了,念郎也刚好去花海去找花神闲聊,晢晢自那日噩梦之后就气虚息弱,一日之中总是睡着的时候多,是以寝殿周围当值的仙娥很少,避免打扰到她!
“公主!公主!公主!”当值仙娥一路拦截,可是哪里是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仙子仙娥的对手。“走开!我家公主给你家帝君面子,让那个贱婢自个出来受死!”燕婉身旁的黄衣仙娥表情口气和她真是十足地相似!燕婉盛装出行气势十足!
“公主息怒!我家帝君不在,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我等在这里先行叩首谢罪!”当值仙娥随即跪下扯着燕婉的裙摆,心中焦虑不安,怎的这么巧,只有今日帝君和狐主都不在!
“滚开!我家公主的衣衫也是你可碰的?”那黄衣仙娥上前就是一巴掌将那当值仙娥打到在地嘴角流血,其他仙娥见状无不怒火顿起!
“说,”燕婉居高临下睥眤着那仙娥,“那贱婢在哪儿?”
“小仙不知……”那当值仙娥捂住嘴角仍倔强地坚持,“不知公主说的是何人?”
“本宫说的就是那个勾引太子的贱婢!”
“公主贵为上仙却连起码的是非也不分辨吗?”那当值仙娥抬起头质问道!
燕婉冷笑一声,“这世道倒是变了,尊卑都不分了,给本宫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进退的东西!”
“诺!”两旁的仙子仙女熟门熟路地应声后就左右架着那仙娥开始掌嘴!身后,凤凰神宫的仙娥们全都肃立不动。眼见受到这般效果,燕婉很是满意,“现在有肯说的了吗?”她扫视了一下四周,令她意外的是她得到的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仙娥出来指路!她心中微微讶异,这凤凰神宫里的仙娥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好对付!那被她用来震懾众人而挨打的仙娥也是一声不吭地接受惩罚。这凤凰神宫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静寂。
“公主,是来找我的吧!”忽然右侧一处不显眼的殿门传出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可是这周遭原本静默的仙娥们都迅速地站在了她的身前,是以燕婉根本就还没来的及看见她,她就被重重地给保护起来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区区一个东海公主还不是我的对手!”那虚弱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自信与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