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
一个人。
每个生产队都有粮仓,安丰乡生产队的粮仓就在靠近村子东南头的稻场边。
粮仓的墙壁刷的粉黄,这里是各类鸟雀最喜欢的场所。窗台上屋檐下,都是一窝一窝的小鸟儿。
它们欢声啼叫。
此刻,粮仓内,有一个人怀着雀跃的心情,在这个充满谷香的隐秘场所焦灼的等待着。
她在粮仓内徘徊,时不时的向粮仓门口盼望,似在等待情郎的到来一般,脸上时而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时而又会露出小女人明媚动人的一面。
刘艾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
这纸条是她在常斌的病房找到的,她找到纸条的时候,常斌已经出院了。
但是,她清楚这纸条是常斌特意留给自己的。
因为纸条上写道:
“中午一点半,老地方,不见不散。”
所谓的老地方,便是生产队的这处粮仓。
他们二人在这个粮仓内密会了不止一次,也缠绵了不止一次。
一想起那些绮丽的画面,刘艾便脸红心跳,内心难以抑制偷尝禁果的新鲜和刺激感。
她爱极了这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窗台上,屋檐下,鸟儿们欢快的叽叽喳喳。
午饭午休的点儿,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往这儿来。
她与常斌的这种关系,保持了有一段时间了。
最初时,刘艾被任良无情拒绝,心情很是糟糕,得到了常斌的安慰,不知不觉就坠入了他的温柔乡之中。
常斌适时的出现,让她觉得,这个世上还是有比任良优秀的男人的。可是每次再遇到任良,她心中总是惶惑不安,渐渐的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掉进了常斌给自己制造的温柔陷阱之中,即便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常斌的温柔,总能让她产生一种美好的错觉。她深陷在这种美好的错觉中,不可自拔。
粮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刘艾如受到惊吓的小鸟一般,躲到了门后面,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满心期待和欢喜,忍不住探头向外张望,只盼瞧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要把自己藏起来,等着他来寻找。
很快,刘艾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来的人,似乎不止一个。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
“是这儿吧?”
这不是她熟悉的常斌的声音!
生人靠近粮仓,刘艾真正受到了惊吓!
她忙闪出门口,藏到了成垛的稻谷后面。
下一刻,有三个人走进了粮仓。他们都穿着绿色的军装。
刘艾鸟悄的从稻谷垛后探出头来,认出那三个人。
他们是工兵营三连的人,都曾经火热的追捧过她一阵子。
三人之中,其中一个眼尖,发现了稻谷垛后头藏着人。
“有人!”
刘艾见自己藏不住,便主动现身,优雅的从稻谷垛后走出来,撩了一下长发,极尽魅惑动人。
“你们仨咋跑这儿来了?”
“你能来这儿,为啥我们不能来!”
从他们渐变的眼神中,刘艾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他们脸上的笑容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变得淫邪下流扭曲——
刘艾强作镇定,挺高了胸脯,语气中带着一丝娇蛮:“我这就走哩!”
说着,她大步向粮仓门口迈去。
她要尽快逃离这里!
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另一人玩味儿道:“陪我们玩玩儿再走啊!”
第三人走去将粮仓的门关上。
刘艾满眼惊恐的看着门缝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变窄,而她内心的恐惧却像洪水决堤一般大肆宣泄出来。
粮仓内的谷物中似乎多了一股腐败的味道。
窗台上,屋檐下,鸟儿们的叫声显得有几分悲凉凄惨…
刘艾的人生,在这一天,产生了巨大的转变。
粮仓外的墙边,常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将一枚烟头扔在地上,毫不怜惜的用鞋底将烟头的火星碾灭。
……
洪家。
任良对结伴来的那几个人虎视眈眈,满腹不悦道:“回回都到我们家来蹭饭,你们有完没完!”
领着试验班其他几个人来的段大勇憨笑着,“小小做的饭好吃不是。”
唐全军狠命点头,满脸嫌弃,说:“难怪小小从来不去咱们工兵营的食堂吃饭,跟她做的饭一比,咱们营食堂那饭的味儿就跟刷锅水一样!”
听他这么说,炊事员出身的游宇航不高兴了,给唐全军记了一次大过,“你今儿说的这话,我可记住了。回去我就告诉郭师傅,你就等着郭师傅以后用清汤寡水伺候你吧!”
唐全军忘了跟前还有炊事班的一双耳朵,意识过来后,忙对游宇航讨好的笑道:“我这不是拍小小的马屁吗。你这不是也过来蹭吃蹭喝了么,小小做的饭要是不好吃,你过来弄啥?”
“那你也不能那么说,我们炊事班的人天天给你们做饭,你以为我们不辛苦是吧!”游宇航说了一句炊事员们的心声。
任良不禁道:“你们脸皮儿都薄点吧,好好学学王智巧和杜远辉他们俩!他们都知道不好意思吃人家家的饭!”
王智巧和杜远辉,这两人没来。
段大勇说:“他俩哪是不好意思过来,他俩在犬笼站岗呢。要不是站岗,他俩也跟着过来了!”
任良颇为无语,不过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庆幸——幸好他们没有全体出动,更没有把试验班的犬都带过来。
段大勇勾住任良的肩膀,对一脸郁闷的他说:“连长要是正式把你收到三连,你以后可就得跟我们一块儿住营里了,就得跟我们吃一样的住一样的——”
说着,段大勇也郁闷起来。
唐全军接着惋惜道:“你要是不在这儿住,那我们以后过来蹭饭的机会就少了。”
游宇航看着任良,奇怪道:“良子,你好像很不高兴啊,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就是啊!
这不就是他一直期待的么!
为啥他一听说要搬去工兵营住,心里就会产生一股厚重的失落感呢?
任良往厨房门口瞟了几眼。
生怕被谁瞧出端倪似的,任良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强打起精神来,昂着脖子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我高兴,我当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