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烈烈作响,透着几分凄凉,屋里人各自坐在位置上,心思不一。
七公子渡到狄尤面前,一袭干净的白衣和睦温馨,安静地白印在她眼底,让人心里格外舒心。七公子露出一抹和熏的笑,温声安慰道:“狄姑娘不必伤心!”
狄尤抬眼看他,一双柳眉弯弯,狭长的睫毛嵌在上面,一说话便扑闪扑闪如栖霞山上娇艳的蝴蝶,灵动可人。
“七公子多虑了!”她紧握手里的长剑,秀眉稍展,才开口道。
七公子淡然一笑,道:“如此甚好!”语罢,他又渡回大堂中。
“狄云,狄烟!”狄尤恢复面上表情,冷冷喊道。
两名丫鬟听到主人叫她们,当下收剑飞身回来,立于狄尤身侧,同狄尤一般冷若冰霜。
这时,只见狄尤从位置上站起,径自往大堂门口走去,身后两名丫鬟也紧随其后。七公子看着三人不再言语,示意门童躬身送迎。
“叨饶多时,还请七公子见谅!”只听屋外远远传来一声。
“夜深路滑,狄姑娘慢走!”七公子回道。
七公子说的极轻,那声音轻飘飘地传到屋外狄尤的耳朵里却是清清楚楚,屋内谭青扬也是一惊,他捋着长须,一双眼睛全在七公子身上。
只见小龙王从椅子上站起,直直地望着狄尤三人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遗憾。他连拍脑袋,懊恼不已,自言自语道:“还没问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就走了。”
“小龙王就别惦记了,哪家的姑娘也都看不上你!”
佛垣一边把玩手里的酒碗,一边嘲笑他,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失礼不妥。他也向来快言快语,只说心里想说的话。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小龙王横眉怒瞪,三两步就跨到了佛垣桌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的他手里酒碗中的酒直晃。
“小龙王如此大的脾气,试问哪个姑娘能受到了!”佛垣歪着脑袋看他,手里还晃着酒碗,一本正经地说道。
“哼,你最好少管闲事!”
小龙王又是一记重拳砸在桌子上,似是发觉佛垣的话有几分道理,转身回到大堂上不再与他纠缠。
“七公子,今天这酒到底还给不给喝!”小龙王怒道,顿觉腹中饥饿难耐,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在赶路顾不上吃饭,原以为到了这酒馆能好生吃喝一顿,却没想到连碗像样的酒都没喝到口。他越想越觉生气,浑身肥肉也都不满地抗议起来。
“一个故事一碗酒,小龙王恐怕忘了!”七公子不紧不慢地提醒他道。
“今天这酒不喝也罢!”小龙王恨声骂道,甩起胳膊大摇大摆地朝大堂门口走去,兴许还能追上刚刚那位姑娘,他心里这样想着,当下足底生风,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小龙王追出门口一段路,寒风瑟瑟吹的人直哆嗦,却见皑皑雪地上轻若鸿毛,哪还有什么脚印。他站在清冷彻骨的东街雪地上,回头望向身后直耸入云的铜雀楼,端端正正如一根铜柱杵在这茫茫天地间,几盏灯火从窗户传出,一瞬间又觉得阴森恐怖直叫人心生恐惧。
他摆摆手不再去看它,扭头向着凤来楼的风向走去,如果赶的早,今天兴许还能喝上一口!
屋内,门童端了木盆又来给炉里添满了木炭。佛垣静候一边只等着南阳子一起回去喝酒,这铜雀楼着实无趣,早知道就去江南了,或者去看看那小丫头,也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想他。佛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手里一碗酒眼看着也快喝完了。
“诸位如果没有什么故事要说,就先请回吧!回头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铜雀楼的大门随时欢迎各位光临!”七公子说着,坐回躺椅上。
青栀上前给他披上银狐袄子,又把他膝上的薄毯拢到他腿上盖好,小声道:“公子要歇息了吗?”
七公子点了点头,眉眼含笑。青栀便走到他身后双手扶着躺椅后背,手指在椅背上一拧一摁,只听轧轧几声,躺椅脚底多出四个轱辘来,青栀推着躺椅正欲转身,只听一记沉闷的声音传来。
“七公子且慢!”说话的正是白发老者谭青扬。
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于桌上,一直微眯的双眼此时也瞪的大大的炯炯有神,脸上丘壑纵横却神采奕奕。
“我家公子累了,有话明天再说吧!”青栀抢先拒绝道,刚刚看公子在大堂上隐忍着痛苦,早就想撵了这些人回去。
“我只有一件事要说,却不是故事,但是我想七公子会很感兴趣!”谭青扬望着七公子的背影,心里却不能肯定。
“青栀,你先退下吧!”七公子温声吩咐她道。
“多谢七公子!”谭青扬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他吼中发出,带着几分诚恳。
七公子双手扶着椅边,扶手处各有一个旋转轮轴,他抚着轮轴转回大堂上,抬手一个请的动作,道:“谭老前辈现在可以说了,在下洗耳恭听!”
“好。”谭青扬清了清嗓继续道。
“虽然,我不知道七公子设这故事换酒是何用意,但是,七公子既然想知道十年前中秋节江湖上发生的有趣的故事,我给你说一说倒也无妨。”
谭青扬开门见山,底气十足,心中早有一事已经放了十多年,这十年里,他每每想起来都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但是,从他进来铜雀楼见到七公子,再到听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心里隐藏十年的愧疚难安在此时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也仿佛更叫人难安。
“大哥......”谭青明一手搭上谭青扬的左手,紧张道。
谭青扬一手拂开他的,自顾自道:“十年前的那个中秋节,我曾约了一位好友比武,那个人武功了得,在当时的武林乃至现在也都是绝顶的高手。我们约好中秋节那天下午在乌峰顶比武,比完晚上再去他家喝酒,只是没想到......咳!咳!”
他重重地咳了两声,面色难看,却依然续道:“只是没想到,那天下午比完之后我有要事先行离开了。等我回去找他时,只见乌峰顶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找了他好久找了好多地方,却再也没见到他!”他懊恼着,悔恨不已,目光灼灼。
七公子安静地听着,放在躺椅上的双手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地掐进木头里传来一阵刺痛。他蹙着眉,胸腔一阵翻涌,嘴里一股咸味。
噗!
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夺目的腥红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