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兀然陷入自我臆想、揣测她前世不堪过往的宁空,莎亚慌乱又惶恐地轻扇了她一巴掌,并厉声道:“不许别乱想!我真的没遭罪!”
那强行的低吼也不知是在说服宁空还是在说服自己。
不待宁空发言,莎亚倏地来了一个急速换脸,撇掉消沉的阴郁,猛地抓起宁空的手,认真地恳求道:“空儿,你一定要再帮我一次,这次逃脱之后,我就要去找那个给我生命的人……”
宁空不禁一怔,这借口似曾相识,当初莎亚就是用这借口糊弄她的。
“又想骗我?”撇掉不好受思绪,宁空嘟囔道。
莎亚一懵,受伤且无辜道:“我什么时候骗你?”
“根本就没这个人……”宁空仍在细声抱怨。
“嘿!谁允许你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的?怎么就没这个人了?啊?”莎亚一顿恼火低吼。
“谁?”宁空幽幽睨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辩,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面对宁空不信任的逼供,莎亚在恼怒中妥协,毕竟将宁空视为盟友,也不好对她有所隐瞒,顿了顿,坦然道:“……是一位公主。”
宁空一眼不眨地盯着莎亚,等待后续,可她却久久无话,不禁诧异道:“没了?”
莎亚略显无辜地眨了眨眼,反问:“还有什么?”
“果然是在骗我。”宁空没好气地哼声扭头。
莎亚幽深的眸光望了宁空一眼,叹了口气,忧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连那暗黑巫术都敢信!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嘘!别嚷啊!”莎亚低斥道,随即似乎阔出去了,“行行行,告诉你告诉你……”
“那是一位跟我一样,被困于深宫的异国公主。”莎亚的嗓音沉缓而低幽。
“……公主确定那个人不是你灵魂的化身?”
“……”
莎亚一脸漠然地望着宁空,敢情她把自己看做是个精神分裂者,拖着受桎梏的躯体,去寻找流放在外的自由灵魂?
“真有其人!我的哲学造诣还没去到要寻找自己灵魂的高深领域!”莎亚抓狂低吼,现在宁空看她的眼神十足像是看待一个疯子。
两个姑娘你眼望我眼,僵持了好一会,最终,宁空叹道:“好吧,请公主继续。”
莎亚抓了抓有些不安分的拳头,宁空的无辜又天真的神情真让她火大。
吐了一口闷气,莎亚低叹道:“那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吧,那一年,莎亚公主大病了一场,病愈后众人皆叹性情大变,也很合情合理嘛,毕竟被我附体了,那时候小公主才四五岁的样子,我的灵魂就是在那个时候霸占了这副躯体,当时的我……嗯……”
说到这,莎亚有些消沉落寞,对往事有不堪回首的恐惧,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后,吐露早已烂于心底的……旧事。
一股阴沉而厚重的郁气正从她的身上倾泻而出,回忆似乎给她打开了一道禁忌之门,让莎亚重返那股浓重的绝望当中。
“因为自杀后遗症仍猖獗疯狂,所以,即便灵魂重生,仍旧备受折磨……不必惊讶,也不要问,先等我说完。”莎亚制止了意欲惊骇发言的宁空,继续道:“……我因自杀而误闯进这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躯体中,经过一连串无法言喻的巨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活着,你知道这有多绝望吗?”
莎亚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忧郁的眸光看了一眼受惊过度的宁空,即便灵魂穿越是件骇人听闻的惊悚事件,但很显然,此刻宁空的惊骇只源于“自杀”一词。
因为她傻不拉唧的疯癫与自寻短见有着悬殊的落差。
莎亚别过脸,继续若无其事道:“我以为激流淹不死我,又被那群禽兽救了上岸,幸运的是,那令人绝望的惊悚事件并没发生,却诡异地变成了一个女童,噢,我在那个时空里,已颇有些岁月痕迹,二十来岁?大概吧,反正无关紧要,初来乍到,因为受不堪的回忆折磨,我竟连小女孩都不放过,又想将这幼嫩的身躯割出血来。
“小公主体内存留的阳光与积极,随着我灵魂的低迷消沉被日渐消耗殆尽,心灰意冷又开始自寻死路,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我不需要费多大的劲就囤积满了勇气,但就在那个关键的时刻,我遇到了公主,那个给我第二,不对,应该是第三次生命的人。”
莎亚低幽沉郁的嗓音在破小的木屋里久久缭绕,宁空惊慌错愕地凝望着一脸淡然的公主,眼眶莫名地红了一圈,莎亚果然是在那个异世界受了极大的痛苦。
莎亚平铺直叙的清淡口吻令宁空倍感揪心,到底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痛,她才会选择自寻短见?而且,还是两次,一次成功,一次未遂。
宁空极度的震撼与莎亚平静淡漠的描述架构出一道差异巨大、无法攀登的悬梯,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眼前的莎亚是她无法了解的,也难以接近,她们在刹那之间被隔开了万丈之距。
若不是得到她口中的那名公主的开解,逃出病魔禁域莎亚,也会自投罗网于死神的禁地,恐怕……
或许,这世间,如今已没有莎亚公主这号人物了……
宁空不禁后怕地打了个寒颤,感觉喉咙异常干涩,想咽下唾沫以作滋润,却发现整个口腔如同皲裂的大地,滴水不占,她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嘴便是一阵的哑口无言,不尽脑袋里没有词汇,喉咙也干涩得发不出音来。
莎亚目光落在宁空身上,眼眸里有一层浊雾,神情却异常淡定,像是毫不在意地轻斥道:“别露出这副神情,我还没死呢。”
为了不让宁空接话其实她是多虑了,宁空此刻根本说不出话来,莎亚紧接着道:“我拿着小刀想要割脉时,不巧被她撞见,我拿不准她是否看见了被我瞬间藏起来的刀,但自那之后,她就一直在我身侧转悠,温和对我笑,逗我玩,像逗小孩子一样,拿新奇的玩意吸引我,还一个劲地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