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芹愣愕又无神的双眸望向齐逸,神情突然变得惊悚,紧张地摇着头,慌乱又惊吼道:“我没有盗哥哥的金子,我没有……我没有!”
“啧。”齐逸不禁挠眉,眼前疯兮兮的女子根本无法对话。
或许看出了齐逸的不耐烦,疯癫的女子突然一改疯态,像是回光返照般,极其正常地看向齐逸,平静而认真道:“你们一定会觉得我是疯了……”
齐逸注意到她问出这话时神情,委屈又不甘,愤怒又暴躁,她疲惫无神的眼睛里还闪着一丝自嘲的冷笑。
齐逸浓眉微蹙,她略显涣散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回忆追溯的味道。
殷芹所说的疯,并非是此刻的疯,而是再更早前,不为人知的疯狂,失去理智的试探,因心魔的蛊惑,自导了一场盗案,酿成了大祸。
“在吴德的供述中,你是为了试探融尚才盗光了他的金库。”
沉溺在回忆中的女子突然慌愕回神,惊恐地望着齐逸,似乎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噩耗,愚蠢的行径被别人指出,羞耻之余又不敢面对事实。
她怔愣地站了好久,惊恐的神情有些慎人,待她再次说话时,那疯癫的神志不清已有所好转。
殷芹仍是惊慌恐惧的,但却极想说说话,一直憋在心底的愁苦早已让她难以负荷,而齐逸的话像一块巨石,激荡出心底的狂潮,此刻她迫切想要吐出心底无尽的苦水。
她望向齐逸,眸光里闪着哀求,眼前这个男子或许是个极好的倾诉对象,冰冷得如同雪人,她的胡言乱语,绝不会得到任何反响,而她正是需要这样毫无好奇心的淡漠反应,她只图一说,抒发一腔的压抑与躁郁。
她已经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是的,我听信了那头蠢驴的教唆,害哥哥倾家荡产了……”
殷芹痛苦地低头,声音哽咽,过去三个多月的致命相思都没令她恢复理智,可却在地牢恶劣的环境下,缓缓地清醒过来,恍若大梦初醒,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度愚蠢的荒唐事,久久不能平息的心一直被自责与悔恨所侵扰,以至于神经错乱。
齐逸没打扰她的低泣,也料定她会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耐性越来越薄弱,动了动身子,扭头望向昏暗的通道。
昏暗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如同督促监守,齐逸不禁失笑,若不是姑娘一定要探究融尚与其妻的肺腑恋情,他定不会站在这里听一个陌生女子哭哭啼啼。
就在齐逸耐性就要耗光之际,她说话了。
“我与哥哥……”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顿了顿,不明的眼神快速瞥了一眼齐逸,深吸了口气,阔出去道:“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在我仍是婴儿之时,父亲舍命救了当时15岁的哥哥,母亲将我生下来后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急着去投胎了,父亲死后,我就成了孤儿,是哥哥将我抚养成人,然后……”
她又顿了顿,羞涩却不羞耻道:“我对哥哥产生了畸恋,那股热恋疯狂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把持住,五年前,经不住我以死相逼,哥哥娶了我为妻,但这也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他视我为仍如亲生妹妹,五年间,我一直对他各种骚扰引诱,他都无动于衷……”
齐逸不自禁地将轻微握起的拳放于唇边,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哈欠,他对别人的爱情故事丝毫不敢兴趣,听得昏昏欲睡,他又望向了昏暗中的身影,那双明亮的眸子抹上一层晶莹的光。
齐逸不禁怔然,略显惊讶地眨了眨眼,姑娘莫不是感动了?
齐逸又不着意一笑,她当真是个热心又投入的听众,给足了戏。
因为姑娘的关系,齐逸只能忍着不去打断殷芹的自我沉溺。
“直到半年前,我被那头蠢驴撞上了。当时极度痛苦的我一心只想找人诉说愁绪,就毫无保留地向他倾诉心底的苦闷,他相当热心肠地开导我,还给我讲解分析男人的心理,不时给我建议,像是适当疏离什么的,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稍稍试了一下,还真别说,竟看到哥哥从未流露过的在意与焦急,然而这一试,就彻底让我失去了理智……”
殷芹又停了下来,像是对曾经失心疯的蠢劲进行无声的控诉与无尽的自责,那一试得到极佳的效果后,她竟将那头蠢驴当神般供奉,将他说的一切都视为圣典,真是可笑至极。
齐逸有些焦躁地挪了挪位置,发现那个窈窕的身影竟也挪了位置,向他靠拢了些,齐逸再度失笑,他的姑娘为了得到更好的听觉体验,入迷得不自禁挪动了步伐。
“那一试之后,我因兴奋而被冲昏了头脑,竟开始相信那头蠢驴的话,别说我苛刻无礼,他只配得上这样的称号,”殷芹冷冷一笑,直到锒铛入狱的那刻,她才瞬间觉悟,吴德那小人只是在利用她来谋取哥哥的家财,“而我,是比他更蠢的……猪。”
殷芹无神的双目瞥了一眼齐逸,像是料定会遭到他冷漠的嘲笑,不想却失算了,齐逸压根没表情,昏黑的环境下,倒是给人一种专注认真的错觉。
殷芹不禁一怔,随即因他的沉默而倍感感激,若她知道齐逸的沉默只是出于对无聊的厌倦,想必会挺尴尬的吧。
眼前男子的沉默让殷芹也平静了不少,她又深呼了一口气,黯然自嘲地冷笑一声,继续道:“那一试,让我看到了曙光,认定蠢驴出的馊主意能让哥哥爱上我,然后一步步被他教唆蛊惑,一步步沦陷,因为他提出的馊主意每每都会凑效,按着他的话来做,我都能感受到哥哥对我的态度不同寻常,所以,在他提及要用极端的方式做最后的试探时,我也不过是犹疑了一下,便又相信了……真见鬼!”
齐逸瞥了一眼殷芹,爱情对智商的蚕食,他深有体悟,眼前又是一例。
连吴德这个外人都能看出融尚对她的爱,并卑鄙地进行利用,想以此来谋取巨额财富,可当事人偏偏在五官六感都健全之下,得了官能失调的恐怖病症,耳聋眼瞎外加失心疯。
嗯……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