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操场,安静如夜。
众人屏气凝神,目光紧紧盯着杨夜手中的狼毫,不敢出半点声响。
就在杨夜眉尖一动,文思如潮,准备动笔之际,操场入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台上之人,暂停比赛,下来!”
随即,一名身穿官服,面黑眉浓的中年人,带着四名衙役,匆匆赶来。
“府衙大人,他来干嘛?”
众人看清来人,顿时心中一惊。
“怎么回事?这黑脸包刚怎么来了?”
唐景天微微一怔,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吴逸柳,询问道。
吴逸柳同样皱起眉头,疑惑道:“我也不知,按说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如果没有重大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来搅场的,难道……”
不多时,包刚带着人,来到了操场中央。
他冷峻地瞥了台上的杨夜一眼,方转眼看向吴逸柳等人,拱了拱手,道:“属下见过城主和各位大人,今日前来,只为抓捕杀人嫌犯,多有得罪,还请担待。”
包刚人如其名,为人刚正不阿,正直无私。
官职虽小,办理案件时,却从来不趋炎附势,畏惧强权,他实事求是,为民做主,在民间声誉极高,素有襄洲包青天之称。
就算是唐景天和吴逸柳这样的人物,虽然不喜他的无礼强硬态度,但是心中,也是对其佩服之极。
”来人,把台上的少年抓起来,带回府衙审问!”
包刚黑着脸和几位上司打了个招呼,不待对方说话,立刻转身吩咐手下,上台去抓捕杨夜,完全没有因为这么多人看着,而给上司一些面子。
“放肆!包黑子,今日是什么日子,你敢随便带人来抓人?你随意扰乱赛事,可把我吴逸柳和襄洲城这些名士放在眼里?”
吴逸柳一拍椅子,面含怒色的站了起来,喝斥道。
那四名衙役本要上台,此时一看城主怒,立刻战战兢兢低下头,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心中为自家大人捏了一把汗。
“城主!属下来抓捕犯人,对于别的事情,一概不管。”
包刚拱了拱手,继续对那四名手下冷声道:“上去抓人,耳朵聋了?”
吴逸柳大怒,刚要训斥,却见唐景天站了起来,道:“包刚,你说我女婿是杀人嫌犯,可有证据?”
“唐大人的女婿?”
包刚闻言一怔,随即看了杨夜一眼,神色恢复冰冷,道:“属下既敢在这种场合带人出现,自然是有证据,并且还有十足的把握证明他杀人。唐大人,既然是你的女婿,属下就不绑他了,你让他下来随我回衙门吧。”
唐景天眉头一皱,目光看向了杨夜,道:“杨夜,你当真杀人了?”
全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台上的少年。
杨夜沉默片刻,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点了点头,道:“是的。”
“杀了几人?”
唐景天闻言,面不改色,继续问道。
“五人吧。”
杨夜淡淡地道。
“什么?他杀了五个人?”
众人一听,顿时大吃一惊。
唐景天心中一沉,眉头紧锁,沉默下来。
如果只是死了一个人,以他的身份,还是能够保下杨夜的,现在竟然一下子死了五个,就算是吴逸柳出面,也难以善后。
唐馨雨等人,则是脸色白,木然呆立。
她们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转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夏国律例,在城内无故杀两人以上者,必判死刑,也就是说,只要今日杨夜被带回衙门,那就是必死无疑!
“包刚,这少年当真杀了五个人?”
吴逸柳生为襄洲城的城主,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可能因为和唐景天的情谊,而置国法于不顾。
“的确如此,不过他倒是承认的挺痛快,两名人质没有用上。”
包刚看着杨夜,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哈哈哈……既然证据确凿,包刚,你还犹豫什么,快些把那小子带会衙门审问,明日处斩。”
雷坤哈哈大笑,嘴角露出了一抹阴险。
这人质,自然是他雷家找来的,那几人的死,很明显和杨夜有关系。
所以雷鸣就派人去冒充人质,本来还计划了几日的口供,却不料现在都没有了用处。既然杨夜都亲口承认了,那么人质的事情,也不会露陷了。
而包刚常年办案,早就透过一些蛛丝马迹,锁定了杨夜,现在又有人质,自然敢来抓人。
更为重要的是,雷明派人去府衙告诉他,再不动手,很可能杨夜要通过关系,逃到外地去了,所以他才敢拼着触怒吴逸柳,而匆忙赶来。
“嘿嘿,杨夜,你还站在台上,难道还想继续像个小丑一样表演?”
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雷明在几名手下的簇拥下,从一处不起眼的位置上站起,走了出来。
他这番作为,并不是真的要杨夜死,而是想让杨夜的文名和前途,当着襄洲城所有名士的面,彻底毁灭。
并且,他心中清楚,那些真正关心杨夜的人,在明日杨夜处斩之前,必定有所行动。
到时候他抓到把柄,就更加有趣了。
他扫了一眼唐景天和那些跟杨夜有着关系的人,嘴角露出一抹阴笑。
“来人,把杨夜带回衙门!”
包刚见吴逸柳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
“粉粉姐,别拉着我,我要救我相公……”
白恬满脸急色地在唐粉粉的手中挣扎。
“杨夜……”
唐馨雨眼中含泪。
“小夜哥哥……”
蔡小嫣站在后台,默默哭泣。
修武学院的座位上,王艺文脸色白,双手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瑾逊满脸痛惜。
旁边的张沛林幸灾乐祸一笑,故意叹息道:“白老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得意门生,竟然是个杀人恶魔啊。哎,明日处斩时,你可记得送他最后一程啊,好歹这小子还为你们一班争过荣誉,嘿嘿。”
众人眼神复杂,都看着台上的杨夜,心思各异。
四名衙役上了表演台,刚要上前抓住杨夜,却见杨夜抬起眼,道:“包大人,既然我已认罪,明日将死,今日,可否让我把这场比赛完成?”
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包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一抹惊讶。
沉吟片刻,他看了唐景天一眼,点了点头,道:“好,如果你要逃跑,那么我会亲自带人跪在唐督察的府门前,向他要人!”
唐景天复杂地看了杨夜一眼,点头道:“包大人放心,我作保。”
包刚拱拱手,让那四名手下下来,也不避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表演台下面,道:“抓紧时间吧。”
众人心中怀着复杂的滋味,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场中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重起来。
这是杨夜最后一次表演,今日一过,明日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纵使那些平常喜欢看人遭殃,幸灾乐祸的人,此时,也在心中,暗暗叹息。
“比赛开始,请杨夜同学提笔!”
陈少飞站在台上,看着眼前平静的少年,心中也忽地升起一股伤感。
整个操场,一片寂静。
众人各怀心思,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少年,安静地等待着他人生的最后一件作品。
杨夜拿起狼毫,脑中犹如前世的电影片段一般,清晰地播放着奶奶的音容笑貌,蔡小嫣等人青春笑语,以及自己快乐的生活。
最后,一切,轰然倒塌!
黑夜中,火光漫天,染红苍穹。
奶奶死了,家没了,他在仇恨中,彻底沉.沦了。
雷家人,得意的嘴脸,疯狂的笑,阴险的目光……
所有画面,历历在目。
恨!
滔天的恨意,犹如滚滚浪潮,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双眼渐红,身子微微颤动,袖袍无风自动,黑肆意飘扬。
“杀人歌!”
在全场屏气凝神,沉默等待的目光下,杨夜猛然从胸腔中出一声怒吼,全身杀意滚滚,手中狼毫一动,在虚空中狠狠写下了三个大字。
随即,他全身颤抖,胸中恨意滔天,周身,杀意如潮,汹涌弥漫!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
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