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修】
谙音感受着四周各异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垂头,弯了弯身子,想要将自己藏起来,然而南漪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和窘迫,反而更担忧的皱眉,夸张的询问她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刚才的意外,还有些委屈的同她说:“小音,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太喜欢我了,当时情形比较乱,所以不小心才会踩到你,你不要生他们的气了好不好?你如果实在不开心,你就气我骂我吧,我帮你把鞋擦干净……”
说着,她竟然就咬着唇强忍着快要落下的眼泪,缓慢的以一种旁人看着觉得屈辱的姿势蹲下,真的就拿出纸巾慢而细心的为谙音擦拭着她被踩的脏乱的鞋面,眼尖的路人,甚至还看到在她低头擦拭的一瞬间,一滴晶莹的眼泪摔碎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一切,仿佛被一帧一帧放慢了的电影画面,南漪雾为了粉丝而对一个助理道歉并且跪地擦鞋的低姿态让所有人震撼,从那一刻开始,这些根本对她没有什么感觉的围观群众都为她心疼怜惜,更有无数人早已嗅觉敏锐的将这一幕从开始录到结尾,所有人都在用目光或动作指责着谙音,觉得她太过分了,太小心眼和仗势欺人了些!
......谙音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该要怀疑人生了,这个女人......真的是恶心死她了也不用偿命啊,可自己真的被她恶心死了......
嗯,到这种时候了,她脑子里竟然还浮现出一个脑筋急转弯,有一天,恶心他-妈抱着恶心在哭,这是为什么?
纵然此时她还有心思在心底自娱自乐,可她眼底深邃的幽冷却愈发的暗沉,白莲花么,总归是被那些所谓的眼睛雪亮的围观群众所心疼怜惜的!
这不,都已经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了,看那脸上的厌恶和对南漪雾的心疼……余光瞥见四周好几个摄像头对准这里,谙音在心底冷嗤一声,既然你这么喜欢博取同情,那么自己就成全你好了,反正……这张皮迟早是要换掉的。
心里有了主意,谙音便也就毫不客气了,她皱起眉,眼中满满的不屑和傲慢,她后退一步,用在场直径十米以内都听得到的音量冷喝道:“小雾,你这是干什么?那都是他们的错,你道什么歉?不过话说回来,本小姐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被谁踩过,那群人真是令人厌恶的平民!”
唔,这番话,除了引起众怒,应该不会影响南漪雾半点吧?不然到时候要是损失了她的价值,自己的酬金可是会被扣的,谙音将刚才的话细细思索一番,然后暗自满意,后面的,自然有人来收拾。
南漪雾闻言倒是一瞬间狂喜,笑意差点就掩饰不下去,这个蠢货,说话做事竟然这么不经过大脑,这样才好,给自己创造了更好更有力的立场!
接着,南漪雾就猛地站了起来,用一种极其失望和压抑着愤怒的眼神看着谙音,半晌,才摇着头不敢相信地道:“小音,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人,可是,可是没想到我还是认错人了,他们只是喜欢我而已,人群太繁杂所以不注意踩了你一脚,我已经替他们道过歉了,帮你把鞋子擦干净了,我替他们表示歉意,对不起!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够那么说他们呢?我们都是一样的啊,就算他们不是我的粉丝,只是一个陌生人,你也不应该这样子说他们啊!”
说着,惭愧的闭了闭眼,而后睁开,缓缓道:“小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聪明,善良,可是为什么我们才刚进这个圈子,你就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变得冷漠,高傲,甚至……不将很多人放在眼里。”
她的声线微微颤抖,可能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稍微大声了些,使得周遭的围观人群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她语气里浓郁的失望和伤心。
“我变了?”谙音直直的看着她,然后反问道,直到南漪雾有些不自然地稍微移开目光,她才冷笑道:“是,我变了,那又怎样?我家里有的是钱,我随便怎么变,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说完,不管南漪雾怔愣无神的模样,冷傲地转身离开,离去之前,还看着四周围观的人,极为不屑的嗤笑一声。
南漪雾穿着很是素雅,可也大半意味着单薄,她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行李箱被随意地丢在一旁,眼眸轻眨,一滴晶莹的眼泪便从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这般娇美脆弱的模样,让围观者多数都心生怜惜,对于谙音的厌恶更多,对南漪雾的好感和心疼则是扩大了数倍,越是义愤填膺觉得谙音猖狂恶毒,便越是对南漪雾心疼。
“小雾,你别哭,不是你的错!”
“对啊,你别哭,不是你的错。”
“对!你别哭了,为那种不知好歹的女人,不值得!”
“你要坚强啊,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回去就把她换了吧,别让自己受委屈啊!”
“我们会一直喜欢你爱你支持你的,你要加油要坚强!”
“……”
“……”四周嘈杂喧嚣的支持安慰一一纷乱地传进南漪雾的耳朵里,她借着用手擦拭眼泪的动作,掩饰掉自己面上眼里满满的得意,然后才抬头,用一双微红的雾蒙蒙的眸子环视了一圈人群,最后抿着唇强忍着眼泪,嘴角更是扯出一抹牵强却似乎真实的笑来,用颤抖哽咽的声音对他们道:“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你们的喜欢的,还有小音她……她只是一时糊涂,被家里人宠溺了点儿,她其实没有恶意的,你们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还小……”
说着,深深地弯下腰一一的同每一个方向的人群鞠躬,极尽真诚,也愈发的让人心软怜爱。
离着不远的拐角处,谙音看着自己走了还不忘给她拉好感度给自己增加仇恨值的南漪雾和围着她的那些义愤填膺的人,眼中尽是冰寒。
等南漪雾脱离了那些人,才找了个隐蔽无人的地方,施施然地拿出手机给谙音打电话。
看一眼自己震动的手机的屏幕,又看看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女人,谙音讥讽的笑着摇头,然后接起了电话:“小雾?”
“小音,你现在在哪里啊?你不要生气了,我马上来找你,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南漪雾此刻的声音带着些急促,似乎生怕谙音就这样挂了然后从此以后都不理她了,光是听着她的声音语气,都似乎能够想象得出来电话那头的人着急担忧,红着眼眶攥紧了手机的模样,不过......谙音看着视线里的南漪雾,她哪里有半点那些动作表现呢?
她可只看到这个女人闲适的倚在那里,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戴着耳机同自己通话的时候还低头在屏幕上不停的打着字。
啧,其实如果她不去演戏的话,多学几年配音,说不定也是不错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既然你想要演,那我就陪你演好了,说不定在这里磨炼几年演技,自己任务完成率以后会提高呢,毕竟演戏,也是他们的必修专业啊~
不曾将目光移回来,谙音轻咳一声,然后回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比我聪明,做事总是有原因的,不过小雾,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当然了,如果解释不合我心意......”
后面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南漪雾能够听出她那并不好的语气里的意思,如此,谙音便见到这位主儿终于捏紧了拳头,却不是因为担忧急促了,而是愤怒,那种压抑着就要爆发却不能够爆发的愤怒,至少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南漪雾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可全是怒火,紧咬着牙,两腮都有些变形,那张娇美的小脸儿上更是因为这种愤怒而显得扭曲狰狞了些。
啧,原来一旦在没有人或者她自认为隐蔽安全的地方,她就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啊,那些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怨恨愤怒,那些不再温柔纯洁的狰狞表情,真是比平日里的她,生动真实太多了,当然,也丑恶太多。
不过,还是太过于稚嫩了,她虽然有心机有野心,但终究是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人情世故,不知道人生百态,没有受过太过生活的磨练和困苦,所以她自以为高明的演技,在明眼人眼里,其实漏洞百出。
还记得他们还在新人训练基地的时候,教官曾请来门主给他们上了一堂演技课,谙音至今为止都仍然将门主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要想扮演好一个角色,从而接近目标对象且不被怀疑,完美到不露任何破绽,那么最关键的,就是将自己变成这个角色,也就是先欺骗自己,只有自己发自内心的相信这个扮演的自己,相信自己的所说所做都是真实,那么才能够最大可能的骗过敌人,甚至……测谎仪!”
“你在扮演不同于自己本身的角色时,不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要欺骗的人有没有在那里,你都要尽职尽责的演好所有应该演的剧情和台词,因为你不知道,是否在某个你未曾察觉到的地方,就有一双眼睛在随时关注着你,一旦你露出破绽,那么,满盘皆输,包括你们的命!”
虽然说的有些矛盾,但是不得不承认,门主所说的,无不是事实,正如现在的自己和南漪雾,不是吗?
如果要自己做到门主所说的那种地步,那估计是不可能了,不过……应付一下这个尚且“天真单纯”的好闺密,算得上是绰绰有余了吧~
如此,谙音自己也懒散的倚着墙,百无聊赖地听着手机里南漪雾的“解释”:“小音,对不起,刚才委屈你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是公司……公司经纪人那会儿告诉我说让我适当的制造一些话题,然后公司负责炒作,我,我没有想要那么严厉的说你……”
呵!谙音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什么叫做”没有想要那么严厉的说你”?难道不应该是“没有想要恶毒的对你泼脏水污蔑你践踏和自导自演这出戏最后让你声名狼藉被所有人唾弃”?
还真是个会说话很懂语言艺术的人呢,这么一句轻飘飘地解释就想大事化了的揭过去吗?还是当自己是个仍她利用欺骗都没有反应的白-痴?
“制造话题?炒作?”谙音将她话里的重点拎出来反问着重复了一遍,然后凉声问道:“那么多可以制造炒作的话题,你偏要选择我是吗?小雾,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呢?”
意味不明的语气,让南漪雾有些不悦地皱了皱,不过是个被人睡过了的破-鞋,把柄都在自己手上,还有什么可嚣张的?能做自己往上走的踏板,难道不该是她的荣幸吗?更何况,是她自己曾经说要推着自己走上金字塔顶端的!
南漪雾心里可没有半点愧疚,只是觉得不悦,愤怒,那种自己养的宠物竟然不听命令的不悦。
南漪雾甚至有一种要将谙音所有的不堪都揭露给世人看,然后让她再也做不成这个千金小姐的位置的冲动,不过,她捏了捏手,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够冲动,要稳住谙音,让她发挥更大的价值才是!
于是,谙音便听着电话里南漪雾委屈的声音:“小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看,果然格外的懂得说话的艺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自己过分的行为,口口声声将自己摆在无辜的弱者的位置上,然后保证着子虚乌有的承诺,根本不会正面提及关键点,引导着别人跟着她的思绪走,然后就迷迷糊糊傻傻的应下,最后原谅她,相信她。
至于原谅她什么,又相信她什么呢?大概连当事人都根本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