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塞隆毕业之后你都再也没有见过她?”维吉尔放弃了研究外面的风暴,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问。
“我昨天见过她。”
“昨天之前不就没有见过?”
“……嗯。”
“你难道不该去庆贺她的乔迁之喜?”
“这不是必须的。”
维吉尔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恨不得都要拿个放大镜看希珀了。
“她现在已经是个跟你平起平坐的法师,也已经成年很久了,她二十岁了,你还在等什么?”
希珀无辜地眨眨眼睛:“我需要等什么?”
维吉尔结结巴巴地说:“呃……我真的觉得,你对塞隆很不一般,不一般到你现在根本不该是这个表情。”
“那我该是什么表情?”
维吉尔紧紧盯着她:“你和她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
希珀则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那既然你觉得她如此合适,你们两个现在又已经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你和她在一起又很开心,究竟是什么在阻止你……和她发展出点更亲密的关系?”
希珀若无其事地说:“并不是合适的两个人就要在一起。两个成年人做出终生承诺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互相喜欢吗?”
维吉尔看了她一会人,严肃地说:“男人也是有直觉的,你可以欺骗我的理性,但你不能欺骗我的直觉。”
希珀丝毫不退缩地和他对望。
“你又变回那个可恶的老法师了,没有人类感情的那一种。”
希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窗边。
外面的风暴越来越剧烈了,石头的尖角划破风的声音不断改变着方向,成为某种十分诡异的旋律。远处动荡的银色核心不停放出闪电,铁青色的天空时不时被妖异的银紫色电光照亮。
希珀伸手似乎就能触到那团亮银色的东西了,但她的手指被透明的玻璃拦了下来。
也似乎有一种透明的东西被她戳穿了,和外面的狂暴不同,屋里死一般的寂静,最调皮的风也止息了。
君王要发表演讲,所有元素都应该安静。
“……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过得非常愉快,和我所想要的一模一样。”希珀忽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戳着窗子,辉光顺着她的手指留下久久不散的空书,附着在玻璃表面。
维吉尔则忽然被吓傻了,完全没想到**师坚持了这么久,居然说坦白就坦白了,空气凝固了一阵子,他愣怔地开口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就在……她写论文的那段时间。”
维吉尔试探地问:“在巫妖袭击之前?还是之后?”
希珀低垂眼眸的样子从镜面似的玻璃中反射过来,“……我们从圣特伦希斯回来之后,塞隆有了一个突破性的想法,”她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出现在她哀伤的脸上,只会让人觉得是因为她内心动荡罢了,“我带她去了……摩丹露。”
“怎么去的?”
“坐马车。我带她走了那条公路,带她看过我喜欢的冰川与群山。”
“……在圣提提斯湖旁边扎营?”
“也在罗洛林地边缘过了一晚上。”
“……发生了什么吗?”
“你想象的都没有发生。我守夜,她睡觉。她守夜,我睡觉。”希珀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原本失焦的眼神忽然通过镜子聚集在维吉尔脸上,“让你失望了。”
“不不,别这么说,我根本没指望过,谈不上失望。”维吉尔挠了挠脸上觉得忽然刺痛的地方。“后来呢?”
“我们在摩丹露的图书馆里,抄一份有关炼金术的手抄本,抄写工作持续了五天,在这期间我们一直坐在一起……就像在初级学校那样——肩并着肩,手挨着手,坐一张凳子。我在她耳边说话,她在我耳边说话,中午一起出去找好吃的东西,傍晚在陌生的城市里手牵着手散步……”
“她呢?”
希珀低下头,露出一个腼腆而羞涩的笑容,“我想她应该也很喜欢吧。”
“回来之后呢?”
希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用额头抵着玻璃,低声说:“你一定想不到这次旅程改变了我多年以来的习惯,回来之后,隔三差五地,我就和她去城里吃甜品,一个星期大概三四次。”
“乐在其中的约会,嗯?”
希珀忽然回头微笑了一下,点点头,“嗯。”
“手牵手?相互喂蛋糕?”
希珀想了想,又很笃定地点了点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转折?按照一般的发展,你们不该半年都没有见过,星歌堡和枯叶城并不远。”
“没发生什么转折。”
“这不可能!……那好吧,你还是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提交论文的时候。我担心她不肯毕业,就没有告诉她申请免考的事情。”
“那她一定因此生气了,原本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快离开这里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对待女孩子一定不能这样,你得让她觉得你把她捧在手心里,等她开始跟你耍娇气的时候……”
希珀回过身,低头看着自己手,轻轻地笑了笑,“可是她没有,一开始有点慌,但马上就接受了现实,专心致志地挑了离艾梅科特斯最远的地方,甚至不肯考虑枯叶城周边,对我说想去尽量远的地方。”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希珀歪头望着维吉尔,笑容一直挂在她脸上,“我本以为她会留恋的,就像小时候不肯去上学的时候。那我就可以顺势跟她说把家……安在我早先看好的那块地上,还可以设一个额外的双向传送门。”
“可是事情没有如你所料的那样……听我说老朋友,虽然你是自顾自地觉得你和她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但说不定对于别人来说……别这个表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女学生之间的普通交往罢了,我敢打赌塞隆和露娜平时也会这样的,甚至是塞隆和珍啦,塞隆和卡罗琳啦,甚至塞隆和斯维斯啊,塞隆和蔻娃啊……”
老法师皱着眉头问:“他们还手牵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也许错估了这些对你来说意义非凡的事情对塞隆的意义。”
“我还要做什么?我故意挨她很近,故意去牵她的手,故意在她耳边说话,我还、我还——”她稍稍提高了声音,像是在谈论她挫败的试验,“我甚至还拉她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令她喜欢的了。”
维吉尔张了好几次嘴,显然不是很能接受这种状态的**师,他甚至抓疼了提乌斯,脚凳咬了他一口以示抗议。
“所有我珍视的回忆,她说不要就不要了,毫不留恋地就走了。”
“这已经是我自尊的底线了,我不会再做这么丢脸的事了。”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维吉尔还在消化这一切带来的冲击,风忽然开始涌动,狐假虎威地跟在希珀旁边,甚至推了维吉尔一把。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维吉尔喃喃地说:“……你还没讲昨天见到小野兽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好像是听到了这句疑问,老法师身旁谄媚的风又“呼啦”一声推开了门,希珀恢复了一脸倨傲,用惯常带着点讽刺与讥笑的眼神看着维吉尔,说:“我很抱歉地通知你,今晚我不能陪你吃晚饭了,等会儿我就出发。”
维吉尔愣愣地问:“去?去哪儿?”
希珀已经又转身走了,声音被跑腿的混小子们远远地送来:“永宁湖!”
维吉尔耸耸肩,低头对提乌斯说:“看来只有我来照看你了,我的老朋友。”
提乌斯嗷呜一声耷拉下毛茸茸的耳朵,晃着脚凳的后半部分看着维吉尔。
“你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眼线,你就不能告诉我她们朝夕相处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吗?”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嗯嗯,嗯嗯……”
一人一凳交流了一阵子,希珀推开门却并不进来,问:“你也听得懂提乌斯说话?”一个蓝色的大水球在她身后拎着行李。
“听不懂啊?我只是在陪它玩。”维吉尔拨了拨脚凳的脚。
“替我照顾它。”**师说完就极快地关上了门,门外传来她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点急匆匆的。
维吉尔举起提乌斯,不无遗憾地说:“你要是真的会说话就好了。”
提乌斯嗷呜嗷呜地叫着,看得出它也很想告诉维吉尔一些事情,说不定它说的正是“维吉尔愚蠢不堪,连狼语都听不懂,还敢妄称自己是个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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