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珀这回真的笑了出来,“你在介意这个吗?这些都是培养你的必要花费,我也不介意在你身上花更多的钱。但学徒要缴纳学费是一个基本规则,其更主要的作用是让你明白,老师培养你是需要花时间和精力的,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它非常昂贵,且极有价值。”
希珀想了想,补充说:“会让你变得……更好。”她本来是想说“更有价值”,但下意识觉得塞隆可能会把这两个属于“价值”的不同引申义弄混淆,而产生“最终还是会被卖掉”的错觉。“我的解释里,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塞隆慢慢摇头,然而提出了新的问题:“可我的工作的……的本质是什么呢?除了搞破坏,我想不到它存在的目的……”她的头更低了,“好像只是你的麻烦。”
“噢,”*师短促而夸张地说,“我以为这项工作的首要目的显而易见。”
塞隆仍然低着头,可眼睛抬起来疑惑地看着她。
希珀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你至少得学会控制‘风’和‘水’,不是吗?除了扫地和洗碗,你还能用什么来练习呢?并且,你总不能……让我自己扫吧?我是一个有学徒的法师了。”
塞隆被她逗笑了,“老师,您在做学徒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希珀在她的注视下走到了躺椅旁边,慢慢地躺了进去,提乌斯汪呜汪呜地跑过来,恰到好处地托起*师光裸纤细的双脚。
光脚踩在提乌斯身上的感觉相当不错,它还会自己发热呢。
塞隆在希珀的授意下坐在附近的沙发上,和她的老师侧脸相对。希珀转头看着她,“你所谓的‘这样’,指代的是什么呢?”
塞隆愧疚地低下头,她又犯了个指代不清的错误,“我是指,您是否也需要清扫整个法师塔呢?”
“这是当然的,但我的老师有七个学生,所以我们轮流值日,一人一天,但自己的房间会自己清扫。”
看到塞隆露出向往的神色,希珀说:“你也希望有人来分担你的工作吗?”
“噢不,当然不!”塞隆赶紧辩解,“我明白清扫工作对于我的学业是有益的,我想要这样的练习!”
再来一个陌生人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则是不可想象的,塞隆并不希望有人和她一起崇拜元素君王,更不想再来一个人分摊来自希珀的注意力。
希珀浅浅地笑起来,“很好,我喜欢努力的人。”
今天塔外面很平静,没有风暴,没有沙尘遮蔽的天空是蓝紫色的,不算太强的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希珀的侧脸微微发光。
塞隆看着她,轻声问:“您也不会弄坏法师塔吗?”
希珀含笑看着她翠绿色的双眸,温柔地解释:“有必要向你讲述一下什么是成为法师的正常途径了。”
“我是……不正常的吗?”
“不,绝对不,但你是特殊的。当然,首先要说明,我也很特殊。”希珀接过了湛蓝色的水领主递过来的茶杯,阳光穿透了它的手,投下了蓝绿色的光。
“通常,有一定天赋的孩子们进入初级学校学习,成为学徒,之后是中级学校,每一年,都有法师从这些已经系统学习过相关知识的年轻人里面挑选合格的法师学徒,进入法师塔里进一步学习,接着他们会在合适的时候参加毕业测试,通过三项测试的人才能成为正式的法师。”
她拍了拍塞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也有少部分人会直接进入法师塔中学习,譬如说来自法师家族的孩子。或者你父母恰好有一位法师朋友或者亲戚,而你天赋又不错,这位法师可能也会乐于指导你。也有一些人来自身份显赫的贵族家庭,家族的支持让他们很容易直接跟随一位有名望的法师学习。”
希珀躺了回去,“大多数法师学徒可能要到十六岁左右才能积累足够的法力,支持他们召唤并和一个水领主缔结契约。但我在十岁时召唤了海克特拉,所有人都觉得我有很高的天赋,这件事传入了艾默生老师的耳中,因此在我从初级学校毕业之后,他就来把我挑走了。”
“原来如此。”
“是的,就是这样,因此我进入艾默生老师的法师塔时已经是技巧成熟的法师学徒了,并没有什么机会弄坏法师塔。不过,我以前也弄坏过学校的房子,我父母因此赔了很多钱,学校每年都要坏几次,这并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事情,不要担心。”
希珀的笑容很柔软,以至于塞隆轻易地放下心了。元素君王绝不会说谎,她对一切都有深刻的洞察力,她的判断当然也值得信赖。抱持这种想法,塞隆稍微有了一点信心。
元素君王不会说谎,但人类有一百种方法不说真话,希珀就熟知这类方法:学校的房子并不会总是损坏,她的父母也没有赔“很多钱”。
希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有意要检验她的学习成果。塞隆在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老师,我觉得您应该把起居室余下的部分保护起来。”
希珀想了想,说,“慢慢来吧。”她叫来了提乌斯,让它帮助垫高塞隆,提乌斯心里是不愿意的,因为大水来了之后,它肯定第一个被淹没,然而希珀指了指它棉垫上的烙印,威胁它要动用契约,它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对不起,提乌斯,我尽量不出差错……”
“呜嗷呜嗷呜嗷……”提乌斯趴下来,一直絮絮叨叨的。
希珀轻轻踢了提乌斯一脚,从后面抬起塞隆的手,“元素裂隙打开的时候,你要注意接住水。我想这是里面唯一的难点,来吧不要怕,不会出问题的。”
呼吸打在塞隆的颈子里,痒痒的,暖暖的,她的老师站在她背后,她感觉自己靠在一块永不崩塌的岩石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元素裂隙,水争先恐后地喷出来。有了准备之后,这些喷溅的水滴似乎也没那么快了,可她还是没能接住这些水滴,她放弃了控制风去接住水滴,专心捏紧双手,把元素裂隙整个打断。
还好希珀在一旁帮她,她急忙从希珀的手中接过控制权,控制它们在半空中缓慢漂浮移动,水球浮着上上下下,在流理台上每弹一下,就多吃进去一个盘子。塞隆看着它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被弄脏的盘子在水中旋转着渐渐变成干净的,拿出来的时候还有新鲜的水迹,塞隆把它们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无法被冲走的脏物则留在水池里,被捡走丢进壁炉里烧掉。
塞隆做完这一切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笑着回过头。希珀理所当然地说:“你真是太棒了,这没什么难的,对你来说只是一件需要练习就能做好的事情。”
希珀很喜欢夸奖她的学生,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塞隆聪明且乖巧,另一方面则是出于迭戈的妻子莉莲的嘱咐。
“夸奖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你应当常常夸奖她。”写完这句话之后,莉莲还特别列出了参考文献,希珀曾去公共图书馆找过这篇文章,看过之后,感觉十分具有说服力。
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意愿占了上风,她夸奖她的学生已经成了习惯。每次塞隆受到夸奖的时候,翡翠色的眼睛都闪闪发光,常常让希珀有一种自己才是被奖励一方的错觉。
做点让大家都高兴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呢?
她的学生当然是非常聪明的,值得这些嘴上的漂亮话。在上一次指导过她的控制技巧之后,塞隆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扫帚,她甚至能同时控制四个扫帚和一个小型旋风,把扫出来的狗毛和灰尘都聚集在一起,然后扔到塔外去。
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在希珀的保护下洗碗,但比最初的时候好得多。她甚至可以召唤小型土之子了,虽然土是一种稳定且有惰性的元素,这让它们的控制比风要简单得多。
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塞隆陪着希珀去了几次北边的枯叶城,她召唤的土之子逐渐代替了希珀的,负担了大部分的负重工作。
塞隆说话也越来越有条理,就像是专门为希珀订制的套装,虽然工期很长,但却越来越合身。
沙漠的孤塔里让希珀常常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师级别的法力使她的生命流失速度极大地减缓了,晨昏只有指示时刻的作用,塔外甚至没有季节的变迁,只有各式各样的元素风暴常常光顾。
塞隆仍旧很喜欢风暴,每当起风的时候,希珀总会陪她出去坐一坐,升起一个对塞隆来说维持起来就毫无疑问会分心的风盾,把两人一凳罩在里面,休闲地读一本和她的主要研究方向没什么关系的书,比如说古高博伦诗集什么的。
塞隆的土之子帮忙把希珀的摇椅和她的小躺椅搬出去放在露台上,希珀拿着一本诗集坐下来,提乌斯汪呜汪呜地蹭过来,在希珀脱掉鞋子之后恰到好处地托起她白皙的双足,然后趴在地上。
塞隆带着点苦恼地看着远处橘黄色的风暴中心,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开始默默地看起手上的论文集。
希珀突然开口,给她念了一首关于西风的浪漫诗,她才被那些似懂非懂的词语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着希珀张张合合的嘴唇,发了会儿呆才从其中回过神来。
那是一个塞隆无法理解的世界,少见但带着奇异节奏的词语,遍布其中的倒装和错位,她听得似懂非懂,但节拍和韵律感抓住了她的脉搏,希珀白皙的侧脸和淡色的嘴唇则抓住了她的视线。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