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寻我有何贵干?”温润的声音袭来,枫桦急赶着表白的对象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我……我是……傅……傅二……”枫桦心跳如雷,涨红了脸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身为21世纪新新女性的光辉形象荡然无存。
“兄台是傅家的人?”司徒莲眼中升起一丝惊喜,旋即又露出惴惴不安却又饱含期待的眼神。
“可是泊兮叫你来的?”年少老成的司徒莲难得露出少年郎羞涩的模样,随后又略带懊恼地一拱手,“抱歉,是我唐突了,未请教兄台尊名?”
枫桦早被“兄台”二字打击得退意萌生,这下也不敢再戳破自己身份,只含糊着答应:“我……我正是傅家傅二……傅二狗!”
司徒莲微不可查地抽了抽眼角,想起傅家夫妇日日司徒府门前骂街的“好口才”,家丁有这么独特的名字也就不稀奇了。
“在下司徒莲,恕我冒昧,不知傅府决定如何?”
“决定?”枫桦惊讶,司徒莲和自己家还有台下交易不成?
“就是……就是我求娶泊兮……傅家大小姐的答复……”司徒莲说着,脸已经羞得通红,偏偏眼神还特别倔强,直盯着枫桦,生怕错过她一丝微小的表情。
无缘无故又受到一次重创的枫桦现在谁都不怨,谁都不恨了,她只怪自己,怪自己怎么能忍住不对眼前这脸来上两拳!
我去你的面如朗月,眸若星辰;去你的身姿挺拔,才智过人;想我当初为了想你夜不能寐,为了写情书日日苦练那狗爬的字,为了变美无所不用其极,你NND居然看上了我大姐!?
枫桦心中瞬间涌起无数个报复的念头,无外乎都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棒打鸳鸯,让他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然而始终是从孩提时起就喜欢的人,看着那双害怕又期待的眼睛,就仿佛看着从前的自己,又怎么忍心去伤害?
纠结让枫桦的心一下像火山在烤,一下又如坠冰窟。最终,她含泪决定——管你们!天下有情人都给我分手!分手!
司徒莲看到枫桦由震惊到突然恶狠狠的表情,心下不禁有了最坏的打算,果然下一秒枫桦就说了:“我家小姐说了,少爷无需再等!告辞!”
司徒莲满脸失望,却并不绝望,他很快就对着枫桦急着离去的身影叫道:“若是坚持,是否终有一天,能得偿所愿呢?”
枫桦一怔,心下像被重重敲了一下。是啊,坚持的话,是不是……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世界那么大,选择多了去了,何必去走那最艰难的路呢?”枫桦是在回答司徒莲,也是在回答自己。无论面临什么问题,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边,难道不是吗?
司徒莲苦笑,“兄台所说自是有理,但世俗间情之一事,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左右的呢?”
不能够吗?枫桦从未真正拥有过一段感情,所以她并不知道。但她觉得,足够自爱的人,就算不能控制自己的心,铁定也不会太放纵自己沉沦的。
只是对于所有为爱情飞蛾扑火的人,人们总是赞赏多于嘲讽的。枫桦也不例外。
“这样的话,你不妨自己当面和傅双……傅小姐说。”一拱手,潇洒离开。
而被留下的司徒莲却沉思良久,然后坚定摇头,“不,不用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枫桦不知道,自己一次小恶作剧,竟然促进了司徒莲舍弃司徒姓的决心,并让他最终弃文从武转型成功。而这个结果,也让司徒将军一家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家最有才华的儿子居然武艺也很不错,悲的是这个最被看好的孩子却是个痴情种!这些,当时只关心自己失恋的枫桦是不可能预料到的。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失意落魄的人。有人因为三餐不定愁苦,有人因为居无定所惆怅,而像枫桦这种,为情所伤的,可谓是最最吃饱了撑的一种失落了!一般这样风花雪月的少年愁闷,也只有贵族人家的公子哥才值得拥有。
所以当枫桦一身傅府下人的整齐装束,颓废地坐在鱼龙混杂的西市,也就是平民集市时,周遭打量的人并不能猜到他在为情而苦!
乔装打扮来平民区体验生活的公子哥当然不少,但看枫桦这……恩……豪放的坐姿,再怎么看也不像个有教养的!如果是下人的话,他又是在愁啥呢?看那脸,都皱成一朵菊花了!
枫桦沉浸在自己的虐恋情深中,自然不会留意到周围的目光,不过倒是有一个人帮她注意到了。
那人脸上憨笑着,皮肤嫩嫩的,脸圆圆的,看上去也不过13、4的年纪。这娃娃脸就坐在枫桦身边,应该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坐在这个地方的,是枫桦后来摇摇晃晃地跌坐在他旁边而已。
少年虽然是个娃娃脸,但身上却肌肉发达,就算蜷曲着身体盘腿坐在地上,也能看出其高大的身量。奇怪的是,这个一看就武力值很高的少年,却双手被一条不甚粗的麻绳捆在身后,而且身前还立着一张“卖身”的标价牌。嗯……6两,可也不算便宜了。
娃娃脸用手肘碰了碰枫桦,引得后者一脸悲愤地望着他。
枫桦——马蛋!你戳我胸了!戳了就戳了,你还啥感觉没有你还是个人吗!
娃娃脸不解枫桦为何表情狰狞,但很快他就习惯性地憨笑起来,他那么笨,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位大哥,你在想什么呢?你看大家都看着你呢。”娃娃脸说。
枫桦把娃娃脸上下打量个遍,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协调处。但现在她不想多管闲事,她还要继续沉浸在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里,希望能起码挤出几滴伤心的眼泪来。
娃娃脸看见枫桦不搭理自己,也不气馁,不搭理他的人多了去了,哪能一个个在意过去?
恩,继续搭讪,“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二蛋,住在西北的六石村。”娃娃脸自己说得兴奋,也不管枫桦把脸撇到一边,径自站起身移动到枫桦的正对面。
“六石村你知道吗?就是,就是出了个秀才那个西北村子。那个秀才就是我爹!”娃娃脸兴奋的脸突然垮下来,“虽然他已经死了……”
枫桦眼角一抽,竖起了耳朵,但还是不理他。
“没听过吗?那你一定知道我娘,我娘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人,人们都叫她花魁呢!我娘认识好多达官贵人,大家都怕她不敢接近她呢!”娃娃脸自豪的表情突然转为悲伤,“虽然她已经死了……”
这下子枫桦彻底挤不出眼泪了!很好,你这金刚芭比!你成功引起了本大人的注意!
“你爹是秀才,你怎么叫二蛋啊?”枫桦其实不是真想知道什么,只是眼前这少年太可怜,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岔开话题了。
“对吧,我爹取名字很厉害吧!我们村叫二蛋的可多了,可见这是个好名字!”
对于娃娃脸二蛋的逻辑,枫桦表示——槽点太多,实在无力吐槽啊!
了解过后,娃娃脸二蛋的身世其实也很简单。无外乎他爹在她花魁娘的资助下读书考取功名,谁知秀才过后就屡试不中,最后郁闷吐血而死。一个没了丈夫的花魁,按照自然规律当然是要受压迫的,然后这花魁也宁死不屈而亡了。
留下的一些薄产很快被族中瓜分掉,而不懂人情世故的二蛋为了凑钱帮父母下葬,只好自卖自身,而且只卖了10文,殉葬费的另外40文,算是欠了人贩子的。
枫桦望天,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这样的二愣子,还是避之则吉吧!
枫桦调整了一下表情,“那个啥,二蛋啊,你那个啥,节哀顺变啊,以后找到了主家好好生活就是了。那个啥,我这不还有点事么,那我就先……”
“你饿么?”二蛋还有一个不听别人说话,自顾自乐呵的属性……
枫桦刚想说“不饿”,肚子就不给面子地叫了起来。
二蛋继续憨厚地笑,“你吃吧,这是我一路上偷偷藏下来的。本来准备明天吃的,既然你饿了,就给你吧!”
枫桦看着二蛋手上黑不溜秋的貌似馒头的东西,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感慨。
“二蛋啊,你说你这……你看我,像是没饭吃的人?你再看你,明显就是没饭吃的人!既然事实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维持生命的食物,给一个根本三餐不愁的陌生人呢?况且就算你给了,我还不一定就要呢!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以后就不要做了吧。”
二蛋想了想,目光清亮地回道:“大哥,你说的话我没全听明白。但我爹爹说了,有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了,要用最好的东西去招待他。虽然从很远地方来的人是我,但你却是这一路上唯一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你既然是我难得遇到的朋友,我当然要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你。如果你不想要也没有关系,但我还是要给的。”
所以说有时候,小人物无知的言论,才往往是大道至简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