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指挥使衙门里,威远侯世子召集众人议事。
威远侯世子:“观战这些日,我摸清规律了,敌军将领总在距离西门三里左右的地方指挥。如果我们能将他击毙,就能狠狠地挫挫他们的锐气。”
一个总旗说:“那得用大炮,哎?大人,您决定用大炮了?明天就开炮吧。”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必中。”
“那是,不然那鳖孙子就吓跑了,哈哈。”
“大人,不如将四面城门的大炮挪到西门和北门,到时候诸炮齐发,击中他的可能性更高。”
威远侯世子点头:“嗯,让人去挪吧。”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炮楼上的红衣大炮笨重,轻的六千斤,重的八千斤,哪里是那么容易挪的,大多数国人最不缺吃苦耐劳精神,立刻去执行了。
人群中也有“懒”的,那就是守东门炮台的小兵,叫唐津:“建了拆,拆了建,是闲得发慌吗?”
管事的人拿鞭子抽他,他都不肯动弹,便将他绑起来交给指挥使处置:“此人妖言惑众,想涣散军心,请大人处置。”
“他说了什么?”
小吏一五一十地说了。
威远侯世子问唐津:“你是这么说的?”
唐津怂怂地点头:“是,是,小人也不是攻击大人,小人就觉得没必要。”
威远侯世子说:“你可知军令如山?军情紧急,若不能令行禁止,如何抵御外敌?”
唐津动动嘴,又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大人说得是。”
威远侯世子气笑了:“你分明不服气。”
“小人不敢。”
“说罢,恕你无罪。”
唐津偷偷地瞟了指挥使一眼,怂哒哒地说:“军情紧急才不能白费力气。一声令下,让干啥就干啥就一定能大胜仗吗?”
又偷瞟指挥使一眼:“把大炮集中到一起,用炮火杀伤敌人实在是下下策。小人觉得,不如瞄准敌军将领,擒贼先擒王嘛。”
威远侯世子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击毙敌军将领。”
“那又何必大动干戈?西门外的炮就够了。”
威远侯世子决定相信这唐津一回,他素来用兵谨慎,这是他第一次兵行险着。
第二日,风烈日毒,战鼓擂动,战马嘶鸣,旌旗招摇,喊杀声如雷贯耳。
英亲王次子出现在城门三里外,旌旗招展,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挥舞着刀,指挥三军进攻。
一切与前些日子无异,威远侯世子将目光投向西门。
西门外,瘦弱矮小的小兵挥舞小旗。
火光和轰鸣声掩盖了一切,炮弹像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划了个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英亲王次子而去。
一击就中!敌军中军大乱。
威远侯世子大喜:“再打炮!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打。”
火炮所到之处,残肢横飞。中军的混乱迅速扩散到两翼,主将的命令无法传达,士卒抱头鼠窜、仓皇逃命,被自己兵马踩踏而死的不知道有多少。
威远侯世子下令:“出城杀敌!”
三千精锐追出城去,手起刀落,砍杀敌军,就像割麦子一样简单。
这一战,从日出战到正午,攻城的先锋部队眼看撤退不了,索性投降了。
英亲王次子及亲近侍卫全部战死,杀敌五千余人,俘虏敌军三千余人。这样的战果,足以让威远侯世子扬名天下。
威远侯世子却没有向朝廷报捷,忙着救治伤员,修整加固城墙,命人刺探敌情,准备迎接英亲王长子的复仇。
消息传遍山西,山西都指挥使为他写了请功的奏疏。
钱明月笑着合上奏疏:“原本想让圣人怜惜本宫内外交困呢,看来是不能了。”
“陆重,让兵部授意威远侯世子,用这三千俘虏抵扣剩下的丝绸。”
虽说那些丝绸总价不高,但到底是屈辱的象征,山西镇一战为大梁打掉了赔偿,也打回来了大梁的荣耀。
京城被瘟疫噩耗压抑得太久了,山西镇大捷的消息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更显得弥足珍贵。
朝野一片欢欣,春季的沙尘看起来都有了几分诗意。
然而,突力的反应远远超出大梁人的想象——
突力王不光不同意拿丝绸换俘虏,还把英亲王的长子捆起来交给威远侯世子。
突力王派使者捎话说:“他们兄弟私自行动,我们大王毫不知情。”
“我们大王重诺,依旧愿意遵守与贵国皇后定下的和约,希望贵国也遵守约定。这个挑起战争,破坏两国和平的战犯,任由你们惩处。至于俘虏,也悉听尊便。”
然后,突力败军诚意满满地撤走了。
……
威远侯世子无奈,命人将英亲王长子,以及几个俘虏中的头目押解到京城,并请朝廷拿主意,那么多俘虏怎么办?
威远侯说:“虽说突力人不讲仁义礼智信,但人情都是相通的。置自己的族人于不顾,还将堂堂亲王的长子推出来顶罪,势必会在国内失去支持。”
陆重道:“或许过不了多久,突力王就不是突力王了。”
钱明月始终以手撑额:“突力最好在他手里,若换到贤亲王一系手里,两国才永无宁日。这些现在说太早了,你们说说,该拿这三千人怎么办?”
一个个都沉默。
杀?杀俘虏不仁,一口气杀三千人更不仁。养在内地,怕他们里应外合叛变,让人看着也太费精力。
放?突力王你大爷的,不肯免除后续赎金,还想空手套白狼,要回三千壮丁?
怎样都憋屈。
钱明月抹了一把脸:“算了,先押着吧,慢慢想,总会有好办法的。司马爱卿,调兵五千,去山西镇协助指挥使看管俘虏,修缮城防。”
“陆重,拟诏,让山西布政使从官仓给山西镇增调一年的军饷,作为他们打胜仗的奖励。”
“至于战犯头目,既然任由本宫处置,那就按照大梁的律法来,交给刑部去审理吧。”少不了处死他们。
钱明月揉揉太阳穴:“还有,嘶,还有什么来着?”茫然抬头,却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陆重问:“娘娘,可要举行献俘仪式?”
钱明月摇头:“算了,圣人不在京城,辽东还乱着,就不举行大典了。”
等到众人都退下,钱明月才想起来刚才被自己忘掉的事情:“宣召那个叫唐津的炮台兵。”
唐津能一发击中,是“唯手熟尔”?还是擅长数学,会计算?现代科学的发展,离不开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