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心事重重:“本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好端端的来了这么一封旨意。公公可能为本宫解惑?”
“朝堂上的事情,哪里是奴婢能懂的。”
钱明月捉摸不定小皇帝的意思,只当他青春期叛逆了,想着等下见了小皇帝,再好好劝劝。
小皇帝看到钱明月,无奈至极,甚至生出身心俱疲之感:“姐姐,朕不该提前不跟姐姐商议的,可是,姐姐,朕做的真的不对吗?”
钱明月怎么能说他不对,只能说:“不是圣人做的不对,是姐姐心里惶恐不安,好像无枝可依的倦鸟,心似浮萍无根。”
越说越忧愁:“这么大的江山,这么重的责任,姐姐只怕担不起啊。”
小皇帝笑道:“怎么会担不起?姐姐有那么多良策,应该放开手脚去做才是。”
钱明月恍然明白了原因:“姐姐知道圣人用心良苦,可是圣人与姐姐而言不是约束,是支柱啊。圣人不过问朝政,姐姐怎么让朝臣臣服啊?”
小皇帝迷茫:“群臣不是已经臣服姐姐了吗?朕当初刚即位的时候,群臣不服,三天两头哭闹挑事,可是最近他们乖觉多了,难道是因为朕吗?自然是因为他们信服姐姐。”
钱明月摇头:“圣人错了,圣人不是刚即位的圣人了,他们自然不能用刚即位的态度对待圣人。”
小皇帝说:“可是姐姐去突力之后,他们对朕也是阳奉阴违,戏耍有之,糊弄有之,欺瞒有之。”
“竟有此事?”
小皇帝说谎不带眨眼的:“当然有,他们从心底觉得朕就是一小孩,认为朕没有治国之能。他们,其实是服气姐姐的。”
钱明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她有预感,如果她真的执掌朝政,群臣也是不服的。
小皇帝握住钱明月的手,真诚地说:“姐姐尽管放心,群臣服气姐姐朕没什么不高兴的。姐姐待朕赤诚,朕心里都明白,所以才想好好读书,学习治国的本事,不辜负父皇的重托和姐姐的扶助。”
“好姐姐,替朕代管一段时间江山吧,不用太久的。”
“好姐姐,来日朕执掌朝纲,必不负姐姐。”
小皇帝摇着钱明月的手撒娇求告。
帝王的承诺可信吗?钱明月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越是跟小皇帝接触,就越把他当成一个度日维艰的少年看,口先于脑子做了回答:“好,姐姐尽力,必不负圣人所托。”
小皇帝一把抱住钱明月:“哦,真是太好了。好姐姐,你怎么这么美这么好呢!”
钱明月受不了他的黏腻:“如此,圣人读书吧,姐姐不打扰圣人了。”
钱明月刚出去,万金宝就禀报:“户部尚书徐平成求见。”
小皇帝笑道:“宣吧。”
这几日朝堂上,群臣对姐姐的挤兑,朕看得分明。
北疆之行带给姐姐的功劳和威信,让她能打压朝堂的公敌洛阳王和徐家,但还不足以让群臣彻底臣服。
姐姐还需要别的,更大的功劳,比如救驾。
刚好,他打算逼反徐平成,除掉这个祸害,可以把这两个计划一起施行。
徐平成一进屋就跪下:“圣人,交权容易收权难,大梁江山怎么能交给外姓人?”
小皇帝冷笑:“反正朕治不了这江山,不交给这个外姓人,就得交给那个外姓人,交给这个不恋权势的外姓人,收权容易。”
“便是不能收权,又怎样呢?皇后总不会改嫁,朕还是皇帝。”
徐平成如遭雷击,愣在当场,猛然抬头,座上君王哪里还有一点儿孩童的稚气、傻气与窝囊气。
他浑身骨骼像是被冰冻后,又遭到了大力撞击,仓皇起身,逃出殿去。
黎晨,你看,他也没那么可怖,你怕他的同时,他也在怕你呢。
徐平成走后不久,韩书荣求见。
韩书荣行跪拜大礼,小皇帝叫起:“你打算怎么劝谏?”
韩书荣鞠躬:“只怕圣人不临朝,仅凭娘娘难以服众,会乱了刚刚整肃的朝纲啊。”
“你竟然也这么说!”
小皇帝指尖轻叩桌子:“朕问你,自皇考晏驾,朝纲乱了不短的时间,是谁整肃的?”
韩书荣说:“是皇后娘娘。”
“然而皇后娘娘虽有治世之能,却无治世之名,种种政令,都是以皇上您的名义发出的啊。若圣人执意不临朝,只怕会给娘娘带来朝野的反对,必然朝纲大乱。”
小皇帝怒:“好大的胆子!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反对皇后?”
“怕武氏之祸。”
小皇帝气道:“就他们聪明,知道武则天的典故!皇考难道不知?朕难道不知?钱明月跟武则天根本不是一类人,她绝对不会效法武则天!”
“黎家的江山,朕都不怕,不劳他们操心。他们竟敢不遵守皇考和朕的旨意,口口声声自称直臣,其实连基本的忠都做不到!”
“韩书荣,朕的旨意已经发出,断无收回之理,你也不用再劝。朕命你管着你的门生故吏点儿,如果他们哪个敢跟皇后为难,等朕回朝先跟你算账。”
韩书荣只得应下。
朕无治国之能,被徐家挟制着胡作非为他们哭闹朝廊反对也就算了,名正言顺、才德双全的临朝皇后,他们若也敢闹,看朕怎么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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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气鼓鼓地坐在桌案前,根本无心看书,一心想着如果明日早朝有人给钱明月找麻烦,就将那群人统统革职。
然而,根本不用等到明日——
圣人的诏书发出,瞬间传遍京城,文武百官都得了信,纷纷进宫求见。
小皇帝不见任何人,他们就求见钱皇后。主要是监察御史,还有一些中低品阶的文官,几十个人,乌乌泱泱站在东华门外。
这场战争,迟早是要来的!钱明月换上凤冠翟衣,在中极殿召见他们:“本宫无法劝圣人收回成命,只好遵了圣人的旨意,诸卿哪个能去劝圣人?”
一个老监察御史气愤地说:“圣人不见臣等,臣等如何能劝谏?”
“圣人早已临朝近一年,仁德英明,世人称颂,何须退回深宫?”
“圣人为何突然不见臣工不理朝政?”
“难道皇后不需要给黎家的列祖列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臣听闻西山脚下有一只母鸡开始打鸣了。”
“必是出了妖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