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慕这话说得很轻,尤宇毕竟隔着还有几步远,竟然没有听清,见状很不满地抱怨说:“喂喂,我还在这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悄悄话,不好吧?”
于是旖旎的气氛一下就被打散了。
两个都转过头来望着他。
尤宇被看得受不住,只好举手投降:“OK,我走了,你们继续。”
摸摸鼻子,三下两下就窜走了。
楚歌其实也想走,但是她知道,跑得了一次跑不了二次,她不能总是躲着他。
杜慕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原因,她今日的气色看起来特别好,头发照旧一丝不乱地盘在脑后,白色衬衣,淡蓝的格子裙,肤色白晳细腻,隐隐渗出润润的红。
外面太阳有些大,她额上见了一点细密的汗,杜慕很想伸手替她拭去,却听见她说:“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这是在回他之前问的那句话。
杜慕不动声色地压下已经微微抬起的手,说:“我这里,大约没有这个答案。”
楚歌“哦”了一声:“进屋去吧。”
绕过他进了屋。
楚歌她们到田纳西后并没有住酒店,而是在季博然的帮助下另外住了一套民居,放在国内,这是三层楼的洋房别墅,而在国外,这样的房子比比皆是。
屋子里布置非常西方化,但是整洁而干净,杜慕跟在她后面进屋,楚歌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她回头时还差点撞到他。
楚歌微微后退了一步,把水递给他。
杜慕接过来,审视着她的神色:“生气了?”
“不至于。”
他就笑:“撒谎。”
楚歌抿唇没说话,杜慕说:“逗你的,你可以拒绝,但是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
楚歌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饮尽后才又转过身来,手指轻轻在杯沿抚了抚,良久后她才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一部分我努力想要忘记的记忆是什么?”
“你爱上了我,但是又痛恨我,所以便想忘记我。”
楚歌抬起头。
他说话时神色很认真,以至于有那么片刻,她差点就要相信了。
认识这么久,楚歌都不知道这男人还有耍无赖的潜质。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杜慕淡淡笑了笑,“那么较真干什么?既然是想要忘记的,那又何必记得?”他说着,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我喜欢的,就是我认识时候的你,和你的过去都没有关系。”
他的手心很烫,温暖而干燥,楚歌垂下头,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喜欢她这低头的样子,显得格外温顺美好。于是俯身,轻轻在她脸上吻了吻:“想你了。”他说。
他的吻很轻,像羽毛一样,淡淡地扫过她的脸颊,然后抬起她的脸,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楚歌微微偏头,避开了他。
杜慕顿了顿,直起了腰。
楚歌感觉喉咙有些干,她也不敢看他,只是转开脸,说:“我担心你,不讨厌你,也很感激你。”
他“嗯”了一声,声音很低,沉沉的像是闷鼓敲在人的胸腔里,“所以?”
楚歌硬着头皮,把余下的话说出来:“所以,也不代表,我就会爱你。”
气氛有一瞬间的滞重,然后很快,杜慕轻轻笑了一下,他说:“是吗?”
楚歌点头。
杜慕又是一笑,忽地就转了话题:“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还有空房间吗?”
楚歌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说:“有。”
余下的空房间在三楼,楚歌带他上去,刚到二楼就见一间房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楚歌顿住脚步,说:“小爱,杜先生想要休息一下,你带他过去吧。”
然后她回过头来,和杜慕说:“我还有点事,就不带你上去了,你好好休息。”
杜慕低头看着她,过了一会,说:“好。”
跟着小爱上了三楼。
楚歌在后面看着,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三楼的风景还不错,推开窗,天空碧蓝如洗,有微风徐徐吹进来,很舒服。
杜慕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
门又被敲响,然后不待他出声,就被扭开了。
尤宇在他身后“啧啧”连声:“没想到你也有被拒绝的那一天。”
杜慕回过头来,他神色平静,倒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低沉、阴郁或者恼怒。
他淡淡地瞥了尤宇一眼,在桌边坐下来:“我也没想到你会偷听。”
“哪有。”尤宇矢口否认,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打算出去的,你们两个堵在那里,我想出也出不去不是。”
楚歌给杜慕倒水的吧台,就在楼梯下面,要出去,势必得惊动他们两个。
但是尤宇是那种怕惊动别人的人吗?
杜慕挑了挑眉,没有打算和他扯这些,手指轻轻地桌上敲了敲:“谈判怎么样?”
“还好,其他条件双方都互有退让,就是MOO要求两年的产品独占权,僵持不下。”说到这里,尤宇坏笑说,“别以为是因为谈判不顺她才拒绝你,我看得出,人家对你还真没那个心,所以杜先生,你踢到铁板了啊。”
杜慕本来不想搭理他的,闻言一抬眼:“赌不赌?”
“……赌什么?”
“你手上新亿隆30%的股权。”
楚歌为了筹集资金,自卖了手上握有的多半新亿隆的股权给尤宇,这事儿,合约还未订立,但随着MOO公司订单尘埃落定,尤宇肯定不会舍得放弃的。
但就是因为合约还未签订,双方也还在谈,所以这事还处在相当保密的阶段。
可杜慕竟然知道了。
尤宇微张了张嘴,半天才“靠”了一句:“这你都知道?她和你说的?”
杜慕摇头。
“你在她身边埋了有内应?放了监控器?手机监听?”
杜慕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尤宇还真不死心了。
杜慕的答案让他格外抓狂:“猜的。”不过到底他还好心,或者说挺有诚心,格外解释了一句,“我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也知道她会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我就问,你愿不愿意赌……当然,也不会让你吃亏,你今日用什么价钱买的,他日我就用什么价再买回去。”
“她不接受你,你就想控制她的公司?”30%的股份,已经足可成为新亿隆最大的股东了,尤宇斜视他,“卑鄙了啊。”
杜慕微微眯了眯眼。
尤宇咳了一声:“咳,好吧,赌就赌。不过,你的赌本呢?别和我说你打算空手套白狼啊。”
“宝益或者湄河项目完成后10%的利润,随你选。”
“30%。”
杜慕想也没想,点头:“好。”
尤宇拍桌:“成交!我赌了!”
杜慕淡淡笑了笑。
第二日,楚歌他们的谈判继续进行,走的时候尤宇问杜慕:“打倒美帝主义啊,你不帮忙一起?”
杜慕看了楚歌一眼:“不去,我在家里等你们好消息。”
那笃定的模样让尤宇很不爽,和楚歌说:“最看不得他这样子,半仙一样,我们偏就再磨他两日。”
楚歌点头,很顺从地说:“好。”
杜慕就望着她笑,笑得楚歌脸发烫,转过头去不看他。
那句“好”她还真是应和尤宇的,可让杜慕那么一笑,倒显得她好像是在回应他一样。
事情的发展也替楚歌的回应做出了选择,尤宇想要再磨两天的计划落空,当天照常唇枪舌战之后,MOO公司突然松了口,把两年的产品独占期改成了半年,也就是说,交货后半年内,除了MOO,新亿隆的新产品在那半年内不能卖给其他任何一家公司。
这是楚歌的底线,也符合她的预期。
半年,足够她布置新的生产线,扩大规模,以应对之后的订单。
已是皆大欢喜,所以根本没必要再磨蹭,当天下午,双方把合同条款又过了一遍,然后痛痛快快签了字。
加尔本想请他们一起吃晚餐,结果正提出邀请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他耸耸肩,笑容满面地说:“OK,这餐晚餐Allen也帮我省下了,他说他在你们住的地方准备了庆祝宴,要我们一起过去。”
尤宇都不得不服气了,和楚歌说:“他哪里是半仙,我看他已经成了仙了。”
突然就有些后悔跟他打那个赌了怎么办?
一行人回到住地,还未进门,就闻到了饭菜浓郁的香味。
客厅的大长桌上,一半西式一半中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杜慕穿着白色的POLO衫,黑色休闲长裤,围着围兜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夕阳的余晖透进窗户,正照在他半边脸上,看起来有种特别静谧而美好的感觉。
尤其是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还冲他们淡淡一笑:“都到了?马上就好。”
尤宇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站在门边喃喃着说道:“哇靠,这居家妇男居然是我认识的杜慕?”说着还用力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和楚歌他们一起过来的人也很有些魔幻的感觉,站在那儿都呆掉了。
倒是加尔先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有些惊异地问杜慕:“哦,Allen,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杜慕挺得瑟的一句:“当然。”
放下东西,他和加尔握手拥抱:“Congratulations!”
加尔笑眉笑眼的:“ThankU.”然后还问他,“怎么是你在做饭?”
杜慕站在那儿,脸上微微带笑,看起来格外矜持:“我太太的盛事,我肯定要参与了。”
他是用英语说的,只是“Myife”这两个单词太普通了,所以哪怕楚歌是英语白痴,也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