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是一门古老而神秘的传承艺术。
所谓诅,字面解释就是骂人,而咒,更进一步,则是带有巫术的骂人。
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诅咒是文明人的专利。需要用到法咒、道具、巫术,一般不与被咒者直接接触,害人于无形。所以连古文都不认识的大老粗是学不来的。
古往今来在诅咒方面具有大造诣的人物,如董仲舒、东方朔、刘伯温等,都是学识渊博的大能。
诅咒这门学问很高深,但归根结底还是弱者的哲学。再用高深莫测来掩饰,本质还是摒弃光明正大,只能阴笑着躲在背地里偷偷画圈圈。强者从来不需要依靠诅咒达到目的,当面直接就把你削了。只有奈何不了对方的弱者,才需要诅咒。
诅咒的方式诡谲多变,此处暂且不谈。通常意义上的诅咒只是人们心灵寄托的手段,无所谓善恶,关键要看谁来用,怎么用。咒好人死,就是恶咒。咒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就是良咒。最广泛的诅咒其实是这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谁敢打包票没说过?
当然,普通人诅咒别人,自然和菜鸟股民买股票一样,研究来研究去,到头来成功率纯凭运气。
但是有一种人,精益研究,靠诅咒为生,靠诅咒获利,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这种人就叫咒师!
咒师的起源,一说是上古时期九黎部落的巫师流派,后结合先天八卦的易术,由方外之士推演而成。另一说是商周王室祭祀亡者,占卜吉凶时,程序出现纰漏,导致失败反噬,从而揭露出气运和人体的微妙联系,被王室秘密研究,逐步形成诅咒理论。
历史上,咒师数量极其稀少,常常被皇室供奉,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刘邦迷信巫术,所以汉朝咒师最兴。清朝灭亡,咒师凋零。
咒师改人气运,害人性命,与天道为敌,鲜有善终。所以千年来,修习者越来越少,诅咒之术接近失传,民国后仅存一些跳大神的滥竽充数。
而本书要讲的,就是一个掌握了诅咒这门失传技能的年轻咒师的故事。
这个咒师就是我。
我的一身诅咒之术,要说强大也强大,但存在极大弊端,是从爷爷那遗留下来的残本《九重咒经》和半块甲骨巫咒上习得。要说这《咒经》和甲骨巫咒的来历,还得从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说起……
爷爷叫王广富,听起来挺富贵的名字,实际上是八代赤贫,穷的叮当响,由于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经常被人欺负。不过这样也好,爷爷谨小慎微,打小持家节俭,没染上什么坏毛病。
王广富十六岁的时候,淞沪会战,日本人在上海周边抢滩登陆,父母被乡绅发动给国军送补给,很快给日本军舰炸死了。后来会战失败,华东沦陷,那些乡绅地方势力被屠了一遍,剩下的做了“良民”。
就这样,成了孤儿的王广富恨透了小日本。他后来和我说他那时候特别想加入共产党,做抗日运动。可惜没找到组织。我一直在想,要是爷爷真找对了组织,那我算不算红军后代?时势变幻,谁也说不准。在那个年代,最重要的其实是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能有希望。
然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活着,有时候身不由己。
王广富没有自家田地,靠给地主做工过活。苏南一带的地主比其他地方的讲道理,也不怎么拖欠工钱,可能与文化氛围有关,年底运气好还能赏口肉饭。爷爷遇到的这家地主人还不错,忙的时候地主家会一起下地干农活,很实在。
王广富空闲时间,钓些河鱼、甲鱼、螃蟹这些河货,打牙祭。很是滋润了几年。
有一天,王广富运气爆棚,钓上了好几条大鲫鱼,放在篓子里,美滋滋的回乡下小棚屋。想着今天晚上红烧还是熬汤,看看要不要买块豆腐。
正走着呢,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喝问:“站住!”
王广富一惊,刚要回头,声音又起:“不准转过来!”
“什么人?我没钱啊!”王广富急道,暗道遇到强盗了?这乱世,死一两个人可是没人管的。
只听一声冷笑:“我是大日本帝国皇军少佐,北条青寺,我看你行踪诡异,是不是八路的干活?”
“日本人!”王广富大骇,拳头一提又放下,转念一想,不能冲动。
这小日本中国话也太标准了,一般来说早期侵华的有部分知华派,不但会讲中文,还了解中国文化,不过这批人一般都是高级军官。高级军官怎么会出现在这乡下地方?
似乎为了震慑王广富,只听一声枪械抖动的声响,王广富立马汗毛竖立,迟疑道:“太君,不知道你有何吩咐?”
“我怀疑你身上藏有军事机密!”
“哎呦喂,我哪有什么军事机密,红丝蚯蚓倒是不少。”王广富连忙摇头道。
只听那声音半威胁半命令道:“呵呵,我不信。除非你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毙了你。”
王广富心里极其不爽,可又能怎么办,赤手空拳还能抵得过拿枪的?只能照办。不过他算是听出来了,对面应该就一个人。
放下篓子的时候,王广富耍了个心眼,因为想把多余的鲫鱼明儿集市上卖钱,所以竹楼里舀了些水。这不,手一抖,水流了一地。在脱裤子的时候,王广富故意蹲下来偷偷看水面上倒影出身后的景象。
这一看坏了。
树木,土路,杂草都在,唯独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身后没人。
不可能!
又仔细看了三遍,确实没有半个人影。而且边上杂草很短,藏不了大活人。
不是人,那这声音……
王广富只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大白天撞鬼了!
“八嘎,站起来不准磨叽!”声音又道,仿佛无根无影,凭空而来。
王广富差点吓背气。慢慢站起来,双脚直哆嗦。
“嗯,我看看,啧啧,衣服都脱了,不错,黑黑瘦瘦的一条,干净的。可以了,你走吧。”
王广富如释重负。
吸了口气,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算拿起衣服快点离开这里。那声音发怒道:“谁叫你拿衣服的,现在就给我滚!”
“是,是!”王广富哪敢多嘴,赤条条的往前奔走。
头也不回,一连跑出去一公里地。
气喘吁吁,冷风一吹,后背都湿了,瑟瑟发抖,更多的是吓得。
回头看看,天已经黑了,遥看原来那地方树林高高的,寂静无声,竟然有黑气冒出。
“栽了。”王广富自认倒霉,不敢走回头路,可又舍不得那身衣服和渔具。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回家睡一觉,明天再说。
就这样浑身光溜溜,躲在人烟稀少的小道上,一路摸回家。
“要是被人撞见,真叫百口莫辩,以后可怎么有脸讨媳妇。”王广富小心翼翼护着要害,鬼鬼祟祟回到了家。
回到小棚屋,其实就一间大房,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地方,家具简陋破旧。其实也是爷爷多心了,就他当时的条件,真别指望讨到媳妇。锅盖打开,还有一个番薯,囫囵吞下后,穿上家里最后的一件夏衣,想了想今天遇到的事,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他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没看到那小日本,自己吓唬自己。想了想没什么结果,加上干了一上午农活,下午钓完鱼又受了惊吓,渐渐睡意侵袭,很快合上了眼皮。那时候人普遍早睡,其实也是晚上没什么东西吃,睡晚了太饿。
这一睡就到了半夜。
这时,嘟嘟嘟,门外有人敲门。
起初以为幻听了,这三更半夜谁会来找自己。
嘟嘟嘟,门还是在抖。
“谁呀?”王广富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透过猫眼窗往外打量。
只见夜月下,一个乞丐打扮的干瘪老太婆拄着拐杖打门。
王广富虽然穷,却也心善,没有犹豫便开了门,无奈道:“哎,这位阿婆,三更半夜,你是来借宿还是要饭?借宿的话里边请。要饭的话,我这可真没多余的东西,自己也养不活了。”
乞丐老太婆佝偻着背,看起来很苍老,眼睛深陷眼眶,皱纹能夹死苍蝇,看到王广富后盯了他良久。
王广富心里发毛,这阿婆不面善啊,老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斜眼瞄了眼,呼,有影子的。
老太婆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很中性,指着王广富,开心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你就是我要找的穷八代,未来儿子穷九代,孙子穷十代。哈哈哈……我一身本领有传人了。”
“你这要饭的阿婆,嘴巴怎么这么毒。我们无冤无仇,我自己穷也罢了,你居然咒我儿子和孙子也穷,简直疯了。”王广富泥菩萨脾气也怒了,要把这不识好歹的乞丐老太婆赶走。
乞丐老太婆呵呵笑:“一伤换一命,一死抵三尸,我学艺不精,能咒人死,咒人伤,却不能咒人一辈子。之所以说你穷,是因为你命里该穷,祖上穷神下凡,波及十代。”
“食慌诛天!”王广富把这老太婆彻底当成了疯子,拿起扫帚要赶她走。
乞丐老太婆被赶到一颗歪脖子树上,坐在那里不走了。
王广富又气又怒,骂了几声。
老太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走,嘿嘿嘿直笑,冷冷道:“天机未到,你自然不知道我的好。何你命里该有一劫,十天内应验,到时候你宰羊烹饪,把我请下去。”
“越来越疯了,简直不可理喻。”王广富拿扫帚丢老太婆,明明就在头顶,居然没有一次丢中,也是邪门了。
见月明星稀,老太婆没多久合眼睡了下去,竟然真在歪脖子树上过夜了。
王广富称奇不已,怕自己再闹下去出人命可不好,摇了摇头,干脆让她自生自灭吧。
浑然没有把老太婆的话放在心上,回了小棚屋闷头睡觉,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