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钧天的脸色始终紧绷着,也只是绷着,如果你不会看他的眼睛,绝对感觉到那种隐忍,压抑的凛冽。眼睛望着外面的夜色,只问:“人抓到了吗?”
甘泉沉默。
古钧天没说话,仿佛也不意外,他说:“继续查,人抓到不要惊动警方,交给我。”一字一句,字字都像咀嚼过后才吐出来。
有人拿他最在意的人开刀,那么说明他已经碰到了事件的核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们,定要血债血偿。
天色将亮时回到阳信县,停在医院门口,古钧天从车上下来,站在住院部的门口,突然望而怯步。
他停了,甘泉就站在他身后也停了。
他一直那样,像古钧天的影子一般,不多话,只是陪伴。
“甘泉,帮我个忙吧。”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古钧天的声音传过来。
他没有应,等待古钧天说一去。
“帮我去找个刚出生的女孩,要漂亮一点……”最好像长得像乔子晴。
收在裤兜里的手收紧,他将最后一句咽在喉咙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高。
那样的女孩,除了他们的女儿,还会有吗?
甘泉闻言,眼眸间露出诧异和震憾,因为跟随古钧天太久,有些时候很轻易就能知道古钧天想要做什么。所以虽然心底震动颇大,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应了声,默默去执行。
甘泉走开,着手去办他交待的事了,古钧天则抬步走进住院部大楼,乘了电梯上去。
——分隔线——
彼时,乔子晴自重症监护室被转入普通病房开始,精神虽然不好,可是情况却已经渐渐好转。古钧天去了古镇,病房便一直由周楠棋照顾。
其实她的手也受了伤,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幸好王妈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周楠棋也便是陪陪她罢了。这时候身边有个人,总是作用很大。
前几天乔子晴一直昏迷着,都是靠输营养液撑着,今天医生终于说她可以暂时吃点流食。周爸周妈也来看过她了,而且送了炖的鸡汤过来。
说是特意从农村弄的山鸡,放了枣、枸杞、山参炖了很久的,让她多喝一点,快点好起来。乔子晴却只是虚虚地应着,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出神。
周楠棋送走了自己的爸妈,王妈又回家去拿换洗衣服去了,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周楠棋用一只手笨拙地将鸡汤倒出来,汤匙搅了下,看到四散的热气,便知道有点烫。
转头看向乔子晴,问:“子晴,吃点东西吧?”
乔子晴却恍若未闻一般,目光又直直望着窗外,看得出来外面的天气满好的,光线充足地照进来。其实从这个角度除了外面同样方格子的楼层挡住视线,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自醒来,乔子晴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本来就瘦,就这么短短几天,脸都凹下去了,整个像脱了人形似的,让人都不忍直视。
周楠棋忍着眼里的湿意,舀了勺汤吹凉,然后送到她的唇边,轻声说:“子晴,喝一口吧?就喝一口。”诱哄,甚至已经有些乞求的意味。
她看着窗子的眸子终于转动了一下,映进周楠棋的五官,可是对于唇边那勺鸡汤,根本像没见过一样。
她问:“小棋,我的孩子呢?”
周楠棋闻言,拿着汤匙的手慌了下,鸡汤便洒在她脖子和被子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迹。周楠棋赶紧将汤匙放回碗里,然后拿了床边预备的毛巾给她擦拭,一边着急地问:“烫不烫?”
乔子晴却没有回答,目光直直望着着急的周楠棋,突然伸手抓住她拿手巾的腕子,问:“孩子是不是被古钧天带走了?”
自她醒来,就没有在清醒的时候见过古钧天,也没有见过孩子。她没有想过老天会残忍地带走她孩子的生命,那么她唯一可以想到的,便是古钧天带走了她。当然,这也归功于古钧天那天她在监护室里醒来时的那番话,给了她误导。
面对这样执着的宋凝义,周楠棋想到那个孩子的逝去,心也很痛很痛。她看着乔子晴唇抖了抖,又颤了颤,话在咽喉、口腔里绕了一圈,却又咽了回去。
这个消息如此残忍,她又如何说得出来?
可是面对她为难又伤心的表情,乔子晴便更加认定了孩子是被古钧天带走了。她不再问,只是下意识地抓着周楠棋的腕子,用力地捏着。
周楠棋不怕痛,因为她知道乔子晴心里的痛,要比自己痛上千百万倍。可是低头,便见她是用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捉着自己。扎着针的手背青筋凸起,透明的药管里已经有一截红色,正在回血。
周楠棋一惊,马上压住她的手,说:“别动。”
乔子晴却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在周楠棋压着自己的手时回神,此时也不觉得痛,动手就果断地拔了针,不顾上面还淌着血迹,掀开被子便下了床。
“子晴,你干什么?”周楠棋一只手不方便才没有阻止住,等她稳住身子时,就见乔子晴已经往门口奔过去。
这时,病房的门恰巧被人推开。她看到古钧天出现在门口,脚步便一下子停了。
古钧天也看着面前的乔子晴,她虽然很瘦,很虚弱,最小号的病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开始还是为她能下床走动而高兴。但是当他注意到她光着脚,床边垂下的药针下滴着未输完的药液。
再看她手背上淌着血迹,眉马上又皱起,问:“你做什么?”都病成这样了,自己不来,她要干什么去?
“古钧天,我的孩子呢?你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你让我看一眼,看一眼——”她根本就不管自己手上有没有带血,到底痛不痛,或者说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痛,只关心自己孩子的问题。
她已经醒过来好几天了,可是她却并没有见到自己的宝宝。哪个产妇,哪个妈妈会像她这样?
古钧天抓住她晃着自己的手,那腕子本来就细,如今更是细了,手圈起来只摸到纤细的骨架,让他更心疼,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