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众人对皇上皇后按照惯例行了吉礼,便纷纷踏上了回府的路。安纯好一直未见楚惟愿,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些没。
与楚秋霏话别后,已将近申时。碧儿送安纯好主仆两人至宫门,一路上泪眼婆娑,只得把头低低的,怕人瞧见。
安淮侯府的马车早已停在了宫门口,安纯好在小尾巴的搀扶下踏上马车,终是不忍,对同样眼圈红红的小尾巴道:“你代我与碧儿辞别吧。我在马车上等你。”小尾巴眨巴眨巴眼,硬是扁着嘴不让哭声跑出来,转身便与碧儿抱作一团,久久不愿分开。
安纯好见四周人少,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便随她们去了。否则被人看到碧儿这般不顾礼节,怕是要挨骂受罚的。
“安小姐,还没走?”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安纯好一惊,自己一直留意着四周情况,怎么没听到脚步声呢?转头一看,却是肖旭仲。安纯好嗔怪道:“你怎么走路没声?”自从明白肖旭仲真的变了以后,她的态度也随和真诚了很多。
“我远远看你鬼鬼祟祟地张望,便敛了脚步声。可是你也没看什么啊。”肖旭仲不解地看来看去,“你这丫鬟和这宫女感情这般好?”
“你怎么走路,你府上马车呢?”安纯好转移话题,“亏你还是尚书府的少爷呢,这般不受待见啊!”
肖旭仲苦笑道:“我妹妹跟我闹别扭没等我,先乘马车走了。我就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安纯好一听他说起他妹妹,心里顿觉不舒服。他说的应该是肖梦妍吧,安纯好对她有些反感。一说起肖旭仲的家人,安纯好便想起肖旭仲的爹肖逵,居然是对安淮远下毒手的始作俑者之一。一时之间,心情烦闷起来。安纯好也明白“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老子做的事不能算在儿子头上,但心里偏是膈应了起来。
“那你就走回去吧。”安纯好偏头唤了小尾巴,小尾巴泪水涟涟地上了马车。
“你真这么狠心不捎带我一程?”肖旭仲可怜巴巴地抓住马车栏杆。
“我问你,你知道你爹是做什么的吗?”安纯好假装漫不经心。
肖旭仲却是一脸迷茫,道:“我爹不是尚书府大人吗?你不知道吗?”
安纯好有些无语,又点拨了几句,但看肖旭仲的样子是真不明白。倒也想得过,肖旭仲以前不过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肖逵饶是再宠他,也不至于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爹在做坏事,你会怎么做?”安纯好干脆直白道。
肖旭仲依旧怔怔,“怎么了?我爹对你有意思?”
安纯好抬头望了望天,一言不发地钻回马车里。估计再说下去,自己要动手打人了。“回府吧。”
“等等,你就走了?”肖旭仲一时没抓稳,又不敢贸贸然去截车,只得在后面焦急地大喊:“安小姐,怎么了,我爹怎么惹到你了?我爹他究竟……”
声音渐渐听不清,安纯好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这肖旭仲转性后,总觉得他少了根筋。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进了街道,便减了速。突然,一个不明物闯入了马车内,正落在安纯好腿上。安纯好定睛一看,是三日不见的鹰眼。“你是来接我的吗?”安纯好心里挺高兴的,看来鹰眼还是会想她的。
鹰眼在马车里扑棱扑棱翅膀乱飞着,安纯好捉它不住。怎么回事?难道鹰眼是来送信的?难道是府中出事了?“鹰眼,过来。”安纯好一阵乱抓,竟误打误撞地抱住了鹰眼。往它身上到处摸摸,却并未摸到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侯府出事了?鹰眼见势不对,便飞出来找自己报信?
思及此,安纯好一阵心慌。“快马加鞭,马上回府!”
车夫得令,鞭子舞得响亮,想必是一阵尘土飞扬。安纯好也顾不得是否扰民了,只一心牵挂着,想要赶紧回到侯府。
本来路程便不远,车夫又加了速,不消一会儿,安纯好便到了侯府门口。安纯好一下马车,管家便出来迎接,安纯好急急问道:“府中可还好?没出什么事吧?我爹还好吧?”
管家恭敬地一一回答:“府上一切安好,侯爷尚在昏迷,但府医称气色尚可。”
安纯好吁了一口气,跨步进门,想要先去安淮远房里看看他。管家叫住安纯好道:“小姐,唐公子来了。他好像从外地刚回京城,风尘仆仆便来了,看他的样子挺高兴的。”
唐勋竹?“他到了多久了?”
“有好一会儿了。他先去看了侯爷,听说小姐要回来了,刚刚便去了小姐的房间。”
安纯好点点头,心想安淮远应不会有事,还是先去看看唐勋竹吧。脚步一转,便往恬雅阁走去。
唐勋竹正站在外室,背对着门口,李嬷嬷给他奉了茶,他也没看一眼,他似乎在看别的什么东西,看得很专注。
安纯好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猛地拍了下他的背。唐勋竹回神出招,才发现眼前佳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安纯好,连忙收手,掌风带动安纯好额前发丝飘动。唐勋竹有些心急,眼中饱含歉意,“小好,受伤了没?”
安纯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勋竹哥哥,你紧张什么?你根本就没打到我,我受什么伤?”
唐勋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勋竹哥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安纯好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唐勋竹。他一身白袍,却不若平日纤尘不染,多了些灰尘。脸上胡渣已冒出了茬,显得有些沧桑。果真是风尘仆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形象受了大损。
唐勋竹俊脸微微窘红,道:“我一回京便来了,我这些天外出寻访玉面神医的消息……”
安纯好注意到唐勋竹手中有一张纸,随着他的手上下摆动的。安纯好抽出唐勋竹指间的纸,疑惑道:“这是什么?”之前唐勋竹便是在看这张纸吧,看得那么专注。
唐勋竹冷不丁被打断,一时没接上话,手中的纸被安纯好拿了过去。
安纯好埋头细细地看着,这一看,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勋竹哥哥,你刚刚说什么?你是不是说你去找玉面神医了?”
唐勋竹点点头,正欲开口接着说,安纯好却是一脸兴奋:“这张药方也是你带回来的?”
药方?唐勋竹疑惑地凑过头去,刚刚自己看上面写得歪歪扭扭的,竟是些生僻的名词,原来写的是药方?
安纯好没注意到唐勋竹的反应,自顾自兴奋地说着:“你看这纸笺,就是玉面神医用的那一种!你看后面的印记,就是玉面神医特有的!”
唐勋竹勉强笑了笑,心里却觉得奇怪。自己在外地打听玉面神医的消息,才知道原来玉面神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花重金聘请专人侦查,才得出一个结果:玉面神医行诊的路线,应该是要往京城去。算算日子,应该到了京城一段日子了。唐勋竹一得到这个消息,根本来不及打理自己的形象,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一是想要安纯好知道这个好消息,二是怕就这一会儿工夫便与神龙不见首尾的玉面神医错过了。
谁知安纯好竟说手中那张纸是千金难求的玉面神医的药方!其实那药方在他进屋之前便压在了桌子上,只是他一时好奇,便拿起来看了看。那药方上的墨味香浓,虽然墨迹已干,但应是刚写下不久。唐勋竹暗忖,玉面神医果真按照推测那般来了京城,兴许他四处走访,得知了安淮侯府的侯爷生了重病,又闻其为官清廉,方行医施药吧?竟比自己还早了一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勋竹哥哥,谢谢你!”安纯好眼睛亮晶晶的,脸蛋也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煞是可爱。
唐勋竹一时之间口舌打了个转,笑道:“没什么,应该做的。”唐勋竹一看到安纯好真心道谢的模样,便说不出口事实真相。心里无来由便烦闷起来,脸上也有些烧,局促道:“小好,既然药方也拿到了,就尽快配了药给伯父服下。我还未派人回府报信,我就先回去了。”
安纯好点点头,“勋竹哥哥一路舟车劳顿,必是辛苦。勋竹哥哥今日大恩大德,小好来日必报!”
安纯好亲自将唐勋竹送上了马车,才到了安淮远房内。恬儿雅儿迎了上来,汇报着这三日的情况。
“可有异常的事情发生?”安纯好问道。
恬儿嗫嚅道:“唐公子来过。他来之前,我们俩打了个小盹儿,似乎我们醒来了之后,侯爷便有些不一样了。”
安纯好心里一紧张,“什么不一样了?”
“好像气色更好了些。”雅儿低下头,小声道:“小姐莫责怪,我们俩平日从未像今日午后那般嗜睡,也不知怎么了。我们寻了府医前来,说是没有大碍。”
安纯好点点头,心中有了想法。极有可能是玉面神医来诊病情了,不喜旁人在场,便让两个丫鬟昏睡了过去。那纸的墨迹看起来也是刚写不久,玉面神医应该只比唐勋竹早来一会儿。安纯好心里一阵懊悔,要是自己早回来一些就好了,说不定还能亲眼见到玉面神医。
目光坚定地落在安淮远安详的脸上,安纯好心中暗道:爹,你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