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纯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正要细细消化,楚惟愿转移了话题,“你那块玉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宝贝?”
安纯好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楚惟愿心蓦地跳了一下,“讲与我听听。”
安纯好想起唐勋竹,心里有些忧伤,自己与唐勋竹的事也是该找个人倾诉一番了。“你今天在桥上问我和唐勋竹的关系,其实他就是送我玉佩之人。”
“哦?”楚惟愿的眉毛挑了挑。
“都怨我,我知道小时候有誓言,可我就是对他没有感觉。”安纯好也没有讲玉佩的故事,反而自顾自倒起苦水来。
楚惟愿安静地聆听着。
“我曾经有把他当恋人一般去看待,可最后还是觉得他像哥哥。我一度很犹豫要不要信守小时候的誓言,后来我想明白了,两个人的感情不能由曾经的誓言来决定,应该要由两个人现在的感觉来决定。如果因为曾经的誓言,而强迫在一起,两个人都不会快乐的。”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安纯好觉得内心舒畅很多。
“你说得不错。过了的就过了,不能用曾经绑住自己,一切应该要由现在决定,尤其是感情这回事。”
得到楚惟愿的认同,安纯好的心情大好。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安纯好突然想到一件事,“啊,我身边的那个宫女还在岸边等我呢。”
楚惟愿看见安纯好咋咋呼呼的可爱样,含笑道:“可能她等不到你,早就回去了吧。”
“不行,我们赶紧回去吧。”安纯好真怕碧儿一个人傻兮兮地在岸边等。
楚惟愿点点头,便取来船桨,走出了内室。
当船靠岸时,已近寅时。周遭整齐停靠了许多只小船,船上的灯火也都熄灭了。岸边只有承办诗学会的大船还亮着灯,里面隐隐传来几声酒杯碰撞的声音。
楚惟愿一接近岸边时,一个太监便迎了上来,将小船船头的绳子提了去,绑在固定的木桩上。楚惟愿伸伸手,想要扶安纯好下船,安纯好却只顾着找碧儿,没注意到楚惟愿的动作,径自跳下了船,楚惟愿尴尬地缩回被晾在半空中的手。
安纯好环顾四周,并未看到有人影等候。这里离自己上船的地方不远,的确未看到碧儿。安纯好问牵绳的太监,“你见过有个叫碧儿的宫女吗?”
太监恭敬道:“是脸上有疤的那个吗?”
“对,是她。”
“她在岸边等了许久,子时过半就走了。”
得知她已经回去,安纯好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楚惟愿道。
安纯好点点头,自己不认识去厢房的路,虽不愿再麻烦楚惟愿,但也没有办法。
下了船后,两人似乎话都少了很多。夜风吹来,安纯好身着单薄,一阵瑟缩。楚惟愿见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递给安纯好。
安纯好摆摆手,拒绝了楚惟愿的好意。然而楚惟愿却并不理会,温柔而霸道地为她披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着,有种奇异的感觉在空气中流转,让人局促不安。安纯好急于打破这份莫名的局促,刚想出言,却听见一声猫叫,安纯好低头,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在脚旁。
安纯好自小就怕两种生物,一是老鼠,二是猫。那种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有人怕高、有人看到血会晕一样。安纯好尖叫一声,躲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怕,不怕,只是一只猫而已,它已经走了。”楚惟愿温柔地抚着安纯好的后背,安慰着。
“皇宫里怎么也有猫啊?”安纯好余惊未定。
“许是宫里哪个妃嫔养的吧。你怎么会怕猫?”
“你难道不觉得猫的叫声特别恐怖,特别凄惨吗?活脱脱像个地狱使者,下一秒就要扑来取你性命。”安纯好后怕道。
楚惟愿失笑。
安纯好定定地看着楚惟愿的笑颜,和煦春风般,连两道浓浓的剑眉也泛起柔柔的涟漪,消了寒意,眼眸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世子,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楚惟愿闻言,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了表情,松了环抱安纯好的双手。
安纯好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靠得实在太近了些,于是红着脸退回了楚惟愿旁边。
不过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女眷厢房外的小径上。
“到了,你住哪里?”
“我住最里面那一间。”安纯好手指虚比划了一下。
楚惟愿往里看了看,“里面住的都是女眷,我不便进去,你认得路吗?”
“里面就一条道走到底,我认得的。你回去远吗?”
楚惟愿摇摇头,“不远,男厢就在女厢旁边。”
“那行,我走了。”安纯好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等等。”楚惟愿叫住安纯好。
安纯好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见楚惟愿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
楚惟愿重重叹息一声,“万事小心。”
安纯好有些怔忡,楚惟愿却率先转身离去,徒留一个背影。怎么感觉心里怪怪的?安纯好甩甩头,不去想那些,大踏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经过弯弯曲曲的幽静小路,安纯好走至自己的房门前。里面似乎还点着灯,隐隐传出啜泣声。出什么事了?安纯好试着推门,门却没上锁,很容易就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泪人。碧儿和小尾巴趴在桌子上哭得梨花带雨,听到响动抬起头,看到安纯好竟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皆喜出望外。
小尾巴顾不得擦拭眼泪,奔过来抱住安纯好,“姐姐,姐姐……”
“怎么了?”安纯好询问着,小尾巴直哭。
碧儿哽咽道:“我一直在白鹭河边等小姐,后来船靠岸了,却不见小姐。北泱皇子说小姐落入水中,被人送去御医那儿了。碧儿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又在河边站了许久,才回来。”
“辛苦你了,碧儿。”安纯好衷心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碧儿抹抹泪,“碧儿回来的时候,子时将过,匆匆忙忙地不小心在女眷厢房外的那条小路上撞到一个公子,哦,就是早先碰到小姐的肖公子。他说一直等在外面,并未见小姐回来。”
“肖公子?”肖旭仲?
“对,后来碧儿便与他一同在外等候。约摸是到了丑时,以为小姐今晚不会回来了,他才回男厢休息,碧儿也回来了。”
安纯好心里惊讶之余,对肖旭仲也有了改观,原来他先前在河边说的那一番话,都是真心的。
“姐姐,你没事吧?”小尾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安纯好爱怜地为小尾巴擦拭眼泪,“你看你,眼睛哭得像个核桃,现在姐姐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姐姐没事的。”
“你怎么穿了一件这么大的男人衣服?”
经小尾巴一提点,安纯好才反应过来,衣服忘记还给楚惟愿了。安纯好想起楚惟愿只着一件单薄中衣,心里有些懊恼,哪怕楚惟愿身子再好,落了水、穿了湿衣、吹了冷风也是经受不住的,现如今还穿得这般单薄,希望他不要得病了才好。
“小尾巴,把这衣服先包起来,我改日还给人家。”安纯好吩咐道。在宫中还他衣服,若被有心人撞见,难免落人口实。
等事情差不多说完,天色虽还是黑的,但已有些将白的迹象。“寅时都快过了,你们快趁着时间歇息吧。”
碧儿和小尾巴一直精神紧张,晚上没睡觉,这会儿也是困得不行,和安纯好打了个招呼便睡下了。
安纯好先前在船上睡得很香,这会儿精神尚好,便取来自带的医药箱,配了几味药,有的做成药丸,有的捣碎了制成药泥装在小瓶子里。等一切忙完,天已经微微亮了。这是为碧儿配制的药,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脸上的伤疤很可能也是心里的伤疤。这药需得早些为她配出来。
收拾好东西,安纯好这才觉得有些累了。撑着腮帮子,想起了奇怪的楚惟愿。他一向给人的印象是淡漠如冰,不管闲事,但是安纯好觉得楚惟愿的眼睛里不是只有寒冰。他三番两次救自己于危难,虽然以前找他帮忙时,他提出些无礼的要求,但也从未让自己兑现诺言。或许也就只是刁难自己,开个玩笑罢了。
在宫里呆了一天了,不知道爹的情况如何,勋竹哥哥究竟找到玉面神医没有,侯府里没人传来消息,应该是一切安好吧。安纯好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咚咚咚——”猛烈地敲门声扰人清梦。安纯好揉揉酸痛的脖子,看了看被拍得震动的门,不满问道:“谁啊?”
“安小姐,我是梦儿。”敲门声戛然而止,带着哭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梦儿?”梦儿不是唐优悠带来的丫鬟吗?“怎么了?”
“安小姐,我们家小姐一夜未归,梦儿急了一夜,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来打扰安小姐。”
唐优悠一夜未归?安纯好赶紧上前开了门,梦儿正哭得稀里哗啦。
“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