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似乎要比往年更加冷上几分,虽然已过了年,也早早的就立了春,但已是正月未,今天却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厚厚的积雪已将原本金碧的大陈国皇宫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在黑暗的夜里竟有些发白,悠悠然然地照亮了那条长长地通往宫外的大道。
现在已是掌灯时分,御书房外呼呼的北风和飘雪被厚厚的帘幔隔开,屋内暖暖的碳炉偶尔发出“哔啵”的一声响,此时陈帝正手捧着一卷手,闲闲地靠在榻椅上看着。
天气极冷,御书房内除了肖公公和陈帝二人,其余均让肖公公打发了出去,甚至连奉茶女官红琴姑姑也悄悄退了出去。
如此冷的天气,那些奴才们巴不得早早回屋暖着,得了肖公公的话,便也不管不顾急急回了屋。
“皇上,张大人求见!”
陈帝放下书道:“张元?这么晚了,天又如此寒冷,他还进宫来找朕有什么事?”
肖公公轻声道:“许是有急事,老奴看到张大人还带了两位老人,看上去约莫不是京城的人。”
陈帝疑惑,忙道:“那让他快些进来!”
肖公公俯身应了后便将张元带了进来,但却并未见着肖公公所说的两位老人。
“老臣叩见皇上!”
陈帝忙道:“张卿快起来!外面如此寒冷,天又这么晚了,张卿来找朕,可有何急事?”
张元道:“皇上,此事老臣闻之极其震惊,想我大陈国开国一百多年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情。所以老臣特将人带了进来,此二人前两个月前晕倒在老臣府门口,今日方将所有事情调查清楚,皇上,您亲口问后便知晓了,老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故然连夜将人带进宫来!”
陈帝许然,张元便挥手让一对老夫妇进来,那对老夫妇约莫七十上下,一身粗布灰衣,倒也整洁,想来必是因为要进宫,刻意清洗了一番的。
老夫妇二人一进来,立即跪下行礼道:“草民方勇,这是草民的糟糠妻,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帝道:“老人家请起!如此晚了,张卿带你们二位进宫,想必定是有什么急事,你放心,这里的人都是极可信之人,有什么事便说吧!”
方勇连连道:“谢皇上,谢皇上!我们是幽州人士。想必皇上和张大人都听说过幽州的那场大火。草民的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三口都在那场大火中被活活烧死了!”
陈帝记得并不十分真切,依稀有点印象,张元忙道:“皇上,半年前,刑部李大人和大理寺的何大人曾上过一道折子,说的正是今年幽州的大火。此次大火共计烧死三十八人,被烧伤的更是达到一百零二人,当时因幽州刺史府处置此事及时,皇上您还特意让户部拨款十万两奖励幽州府,同时让他们好好安置受伤的百姓呢!”
听张元如是说,陈帝自然想了起来,点点头道:“对,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朕记得当时李全和何晨的奏折上写得清清楚楚,发生在幽州东街的一所赌馆内,乃是幽州刺史府李昌的儿子李明鑫无意中碰落了烛台,导致引燃门帘而起的大火。此案早已结案,那李明鑫如今正在刑部大牢内。朕记得由于非他本人原因,而且起火后,他也多次往返火场救了数人,百姓联名要求轻判,所以应该只是判了一年多刑期。”
“皇上啊!”方勇夫妇痛哭流涕,不禁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草民何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来到京城,来寻张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陈帝忙让方勇夫妇起身,并命肖公公搬来椅子,“事实究竟如何?还请老先生如实告知于朕,你放心,如果经查李全等人所说所做的一切均非事实,朕定会为你们做主!”
方勇抹了一把泪道:“皇上,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那李昌的儿子李明鑫实则十分好赌,每日花销银子如流水般,进了赌馆更是有数不清的银子进去了。今年正月初八的一个晚上,那个李明鑫已经输掉了两万俩银子,又向赌馆借了一万俩,可他根本不会赌,眼看着手中借的那一万俩又要打了水漂,他断定是赌倌做了手脚,于是拿起凳子就砸向赌倌,他们自然认得李明鑫,所以根本不敢得罪他,看他在那滋事,只好将他架了出去。”
陈帝道:“也就是说,那李明鑫根本就不是奏折上所说的什么劝好友不要赌而被赌馆内的人打出来之类的事?”
方勇顿足道:“事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是非不分啊!”
张元见方勇有些失仪,忙道:“老先生!”
方勇老妇低声道:“你个老头子,以为在自己家里呢,这里可是皇宫,前面的是皇上,好好说话!”
陈帝摆摆手道:“不碍事,老先生有什么冤屈尽管道来!”
方勇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内心的悲愤他如何能表达得出来。
“皇上,草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草民……”
陈帝忙道:“老先生,没关系,有什么话,你竟管说,朕定不计较你说话是否得体的半分!”
方勇忙又说道:“谢皇上,谢皇上!那李明鑫被赌馆里的人架了出来后,与跟着他的那两个小厮出的什么鬼主意,拎了数桶油过来,全数淋在了赌馆的墙上。皇上,您可知,那赌馆本就是木头结构,冬日里又干燥的很,他们拿来火把扔在上面,是一点就着啊,当时火一下子就大起来了。赌馆里可是有两三百号人啊!而且火一大起来后,大伙儿都慌了神,个个挤在门口,赌馆的门又只有那么点大,当场就烧死了三十几号人啊!可怜那些人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要么被烟呛死,要么被踩踏死,要么被火活活烧死,哀鸿声绵延不断啊!”
陈帝问道:“老人家,你如何能知晓得如此清楚?难道你也是从那赌馆里逃出来的?”
方勇老汉回道:“不,草民并非好赌之人,只是草民一家就住在那赌馆边上而已。皇上,此事,不单草民一人知晓,可以说活着出来的赌馆里的两三百号人全都知晓啊!”
听到此,陈帝是何等的愤恨,啪的一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全都知晓?全都知晓为何上报上来的奏折完全是个不同的说法!张卿,你可知其中缘由!”
张元轻叹道:“老臣……老臣闻之震惊啊!”
陈帝的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恨而涨得通红,“如此是否不分,黑白颠倒,他们以为朕是这般好欺瞒的吗?”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寂静到了极点,人人脸色难看。
片刻之后,陈帝咬了咬嘴唇后道:“老先生,有什么话,你今日不如一并说出来吧!”
方勇抹了把泪道:“可怜我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三口也在那场大火中活活烧死啊!”
陈帝疑惑问道:“你儿子一家?当时也在赌馆内?”
方勇老汉忙道:“不,不是。皇上,这场火岂止烧的是赌馆啊,边上有三四家院子都被牵连,可怜我老汉与儿子一家打拼多年,攒下这份家业,没想到却成了他们一家三口的丧命之地了。若真是无意中起的火,我老汉也认了。可那些当官的颠倒是非,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恶人说成善人,明明是有人恶意纵火,却要给他贴那么多金上去,是非好坏不分,草民我心里苦啊!”
陈帝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百姓的心能不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