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皇帝眸色一震,略带几分君临之气的眸光顿时落在云初染身上。w_w_w_d_a_s_h_u_b_a_o_c_c大书包小说
云初染从容不惊,不卑不亢抬眸迎视着皇帝的眸光,道:“父皇,也许在你们眼里,初染是身带国师预言之人。但,初染却认为不然,说来,初染,仅想过平淡无奇的生活罢了。瑞王对初染毫无心思,更是见着初染都觉厌烦,初染性子虽平然,但终究是不愿过冷宫地狱般的日子。”
皇帝面色更沉,出声之际,他那双深黑的眸光已然带了几分冷气:“你是说,朕的皇儿让你受了冷落,你便想让他将你休弃?初染,你可知晓,一旦休妻,你将会遭受全大楚的风言风语,从而声名全数不保!”
云初染眸色定定,面上温和如初。若论起声名,她云初染的声名,怕是早就被她搅浑了。
另外,她早就知晓此事没这么容易,即便是有招安暗阁一事作为陪衬,可皇帝在斟酌他的利益时,仍是谨慎得像只即将发起攻击的狐狸。
“其实不然!只因王爷过几天便要纳侧妃,而那侧妃,却与初染有莫大的生死过节。父皇有所不知,初染此番入江南,便是差点因她而命丧悬崖。”云初染耐着性子缓道。
这话一落,皇帝脸色一变,似有些心紧。
“你可有事?身子有无大碍?”皇帝的嗓音也略带了几分浅浅的急色。
云初染暗自发笑,心头掠过一道云淡风轻的自信。
此番试探,她倒是知晓,如今她云初染在这皇帝心里,倒是有些重要呢。
看准了这点,她胆子也壮了些。
她抬眸望向皇帝,眸色一闪,继续不卑不亢的道:“多谢父皇关心,初染已无大碍。只不过,即便如此,初染心中的气,却仅能打碎了往肚里咽,仅因那女子,闻说是王爷寻觅多年的心仪之人,初染,倒是不好动怒。父皇,既然瑞王已寻到佳人,初染虽不喜那女子,但也愿弃了王妃头衔以图成全他们。其实,凭初染所观,皇上在太子殿下与王爷之间,想必更看重王爷吧?若此番初染自动让贤,父皇也顺水推舟将那女子扶上瑞王妃的位置,想必王爷定能大悦,从而对父皇心生感激,更会对父皇唯命是从。”
这话一出,她明显瞧得皇帝的眸色微微深了些,似在斟酌她的话。她微微敛神,继续乘胜猛击:“另外,若是父皇能以圣旨罢了初染的王妃头衔,不只是王爷,就连初染也能得到解脱,对父皇会心生感激。对了,闻说父皇这几日因乌江水灾一事费心伤神,心系乌江一带的百姓,初染深感折服,但也担忧父皇太过操心,劳及龙体,所以,初染特有一计,不知父皇……。”
她故意拉长着尾音,欲瞧皇帝的意思。可皇帝的反应倒是令她满意,只见皇帝的眸中顿时有一抹亮光掠过,并急忙道:“说。”
她暗自笑笑,这才颇为端庄的朝皇帝应了一声是,而后道:“乌江水患,殃及百姓屋舍,淹没了庄稼,可谓是穷凶极恶。这水患,仅能防备,不可杜绝,当然,若是既防备水患,又能在灌溉之际引乌江之水,相当于两全其美。不知父皇可有想过在乌江一岸修建堤坝?采用硬石头与沙砾和粘土三样,在乌江一带修建堤坝,洪讯之际,堤坝可阻拦洪水泛滥出来殃及百姓,引水之际,却可开启堤坝,引水灌溉。此法,可谓是两面俱到。”
闻得这话,皇帝一震,而后顿时极为满意的笑笑。
果然,这云初染,当真有几分天命。他近日焦头烂额之事,却被她如此献计,轻松解决。乍然之间,他此番倒是深感这云初染极不简单。
虽震撼欣赏,但他心底那抹决然,也更为硬实。看来,这云初染倒是必须收为大楚所用,如若不然,他宁愿毁了,也不愿让这般聪明之人被别国所用,从而反过来对付大楚。
“此法,倒是甚好。只不过,你说的修建堤坝的确新颖,但想必朝中大臣皆是知晓小池塘中所建的堤坝,若是真要在乌江建大型堤坝,他们怕是难以胜任。如此,朕只怕寻不到合适的人接下这道圣旨去乌江修建堤坝。”片刻,皇帝倒是微微敛神,而后略带几分沉然的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云初染淡然一笑,面上涌出几抹风华:“此事不劳父皇费心,初染愿亲自前往指导修建堤坝。另外,初染身为大楚凤家家主,如今乌江水患,初染也愿拨出一千万两银子运往乌江一带,以助乌江周边的百姓安然度过水患之期。”
这话一出,皇帝心头大石全数坠地,连笑声都松缓了些。
见状,云初染便瞅准时机,朝皇帝道:“父皇,那王爷休妃一事?”
她不惜花这般大的代价作为诱饵,正是想让皇帝知晓她云初染的用处,从而心生压力,仅得满足她的要求。
但,她倒是未料到,她自己的算盘打得极好,可姜仍是老的辣,她与这在高处不甚寒的位置打拼多年的皇帝相比,仍是逊色不少。
片刻,待她以为一切都会如她心头计划的那般发展,却闻得皇帝朝她道:“此事先缓些日子再说,初染也聪明,知晓朕看重的是瑞王,如今乌江水患一事重大,初染便遂了父皇的愿,以瑞王妃为名前去治理乌江水患,修建堤坝,也好顺势提升瑞王的民心,如何?待你自乌江一带归来,父皇便为你休妃一事做主,可好?”
皇帝这一席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表面上虽是征求她的意见,实地里却还不如说成是变相威胁。
可她云初染倒是无可奈何,怪只怪这皇帝乃大楚国的老大,而她云初染,虽有几分性子,但也不愿与这等大人物闹翻,从而惹出一身腥来。
刹那,她暗自思量一番,面上的表情倒是一成不变,清润温和。
她朝皇帝微微一笑,一举一动端庄娴雅,但却清缓卓绝。
“是!只是不知父皇何时安排初染启程前往乌江一带?”她温婉出声。
皇帝神思片刻,颇为严谨的道出几字:“今日午时三刻。”
云初染一噎,面色有些僵。
不得不说,以往闻多了午时三刻之际开铡刀斩人头,却不料她此番竟是午时三刻之际启程前往乌江一带,光听这时辰,她就忍不住想白眼横翻,加之这皇帝这般忽悠她,竟让她先替他解决燃眉之急再说,她终究是心生不畅,若非顾着身份,她倒是要忍不住暗啐这皇帝老头一口,然后暗骂一声你令堂的,连本姑娘你都要用权威来压制!
果然,连女人都要用权利加威胁来对付,难怪自古皇帝会自称为孤家寡人,因为没女人会喜欢这般‘懦弱’的皇帝,一天仅知晓用权利压人。
此番的皇帝,倒是不知云初染已然在心底将他狗血的骂了几句。见着云初染表面那端庄娴雅的模样,他微微一叹,而后忍不住道:“初染,父皇知晓瑞王性子冷狠,对你也太过冷漠了些,但,你乃瑞王妃,乃父皇亲自看重的皇家儿媳,朕,倒是希望你与瑞王相互扶持,一同走下去。说来,父皇在这位上也没几年了,待父皇隐去,这天下,迟早是你们二人的。”
闻得这话,云初染微微一怔,刚涌在喉咙的告退之语顿默了下去。
皇帝这话何意?是想以半壁天下作为诱饵,让她云初染忍辱负重,与楚亦风那厮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一想到这儿,她不由在心头暗笑。
说来,高处最为凄凉这个道理,她自然知晓。即便日后楚亦风登位,她云初染也坐拥凤位,但,这又如何?即便是凤袍加身,金羽镶嵌,身为皇后,终究是要顾全大局,成为后宫最为凄惨悲凉的女人。
她要瞧着自己的丈夫整日宠幸妃嫔,更要强颜欢笑替自己丈夫安排秀女入选,她费神一生,得来的,仅是一个虚名罢了。而这些于她云初染来说,却是一向令她最为不屑的。
她云初染要的,并不是三千佳丽之首,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云初染的夫君,应是一个能陪她坐看日出日落,能牵着她的手走遍千山,游尽万水,恣意随和,与她一同神仙眷侣,而不是一个整日政务缠身,即便有空,心也不在她这里,连陪她逛逛御花园都不愿的凉薄之人。
如此,她对楚亦风还有何念想?对那冷冰冰的后位,又有何觊觎?
刹那,她暗自叹了口气,而后温婉盈盈的望向皇帝,眸中也多了缕旁人难以察觉的嗤讽。
“父皇的话,初染定会记在心里。天色已然不早,初染就先行回去准备一番,以待午时启程。”她道,嗓音从容平缓,清雅卓绝。但若是细听,倒是不难听出其中一抹不屑之气来。
皇帝微微一笑,面上却稍带释然:“嗯,下去吧!今日午时,朕便差兵部拨五十名精兵,护你去乌江一带。”
云初染眸色一敛,朝皇帝道:“多谢父皇,只是初染此番,倒是愿私下出访,不愿引起太多的关注,以免扰民。另外,凤家出的那一千万两银子,初染也会自行安排,并让那批银子在初染到达乌江之际,就按时运到。”
皇帝一愣,暗自思量片刻,而后颔首同意,并道:“这样也好。”
待出得皇宫,云初染面色平然,但这心情,却是不佳。
皇帝这老狐狸,当真是太过机巧,竟以这等方法诱她帮他解决乌江水患,另外,休妃一事未完全定下来,这变故,自然无法预料。想来,若这皇帝真不愿她与楚亦风分道扬镳,那么,他日待她云初染自乌江回来,这皇帝依然有其它光明正大的理由搪塞于她。
如此看来,若要摆脱瑞王妃这头衔,光瞧着皇帝,怕是不行。
所谓谋事在人,她云初染,看来要亲手将事情做绝了,以迫那皇帝仅得忍气吞声,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初染暗自沉思,不觉间倒是出了宫门。
但此刻,那朱红的宫门外,却停着一辆极为拉风的马车。
那马车四角都垂有紫色的流苏,马车四周,也有紫色纱幔飘垂,颇为抢眼。
云初染瞧着那马车,不由咋舌,瞧着那怪糟糟的全紫,就知晓那是某人独特且扭曲癖好。
“郡主!”这时,车厢那道紫色的纱幔被微微撩开,一张妖异如风的脸探了出来:“郡主,可要去怡红楼?如今本少顺路,可要同行?”
许是在皇帝处吃了暗鳖,云初染心头的气也未全部消下,她毫不客气朝那张妖异的脸投去一记白眼,语气不太柔和的道:“顺路?你顺路怎顺到这宫门口来了?”
这话一出,那探出头来的慕长歌丝毫不觉自己的话全篇漏洞,反而还极有兴致的一漏到底:“今早来这里赏景,如今景色赏完,也该回去了,恰巧郡主出来,便欲怜香惜玉一回,顺带搭郡主一同回去。”
云初染极为不给面子的嗤笑一番:“你这狐狸倒是兴致好,真不知这朱红高墙前,有何景致可赏。”
说着,她也不客气,几步走近马车便登了上去。
待入得马车,她便心生震然。
马车里,皆以上好的雪缎铺了一层,到处都是柔和一片,车内紫色的纱幔纷飞,头顶粘有一副丹青,瞧那笔墨和丹青上的印章,却是她甚为欣赏的吴旭子之墨宝。
她一震,急忙坐直身来将那丹青细细打量了一遍,转眸望向那懒散靠在车壁的慕长歌,道:“你怎将吴旭子的画贴到车顶了?”
这般画作,应该珍藏着才妥。
她如是想着,却不料慕长歌却懒散随意的道:“马车顶上破了一个小洞,本公子一时未有东西可补,就拿这画贴上了。”
云初染眼角当即一抽。
果然,这二世祖当真是败家子一枚,而且败得还大有新意,瞧瞧,这厢竟拿千金难求的吴旭子的画来补车顶的漏洞了。
“若是下雨,这纸画也挡不住啊,反而还会被毁了。”她略微沉着眸光,道。
“若是毁了,再弄一副就得了。”他漫不经心的道。
云初染顿觉他定是银子用不完了,只可惜:“吴旭子早已仙去,且世上留传下来的墨宝也并不多!慕长歌,他的画,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此话一出,她却见慕长歌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眸中闪出几抹意味深长的兴致。
“本少何时说要买了?本少可模仿着画,且相似程度,足有九成。”他道,嗓音朗然,眸中带着几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光。说到这儿,他又道:“待你随本少入得元国慕家,本少便在你面前亲自模仿着画一次,供你欣赏,如何?”
见状,云初染倒是咋舌不已,对楚亦风所谓九成像的画技心生怀疑。
片刻,她也不愿深纠,仅是敛了敛神,朝慕长歌道:“上次答应你下月中旬随你到元国慕家,此事中途可能有变。”
这话一出,慕长歌眸色一动,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颇为随意的笑出声来:“怎么,这么早就反悔了?亏得本少那日跳崖下去救你,还…。”
见他欲要数落,云初染云淡风轻的打断他的话,继续道:“皇帝命本姑娘今日午时便启程前往乌江治理水患,若是堤坝修得费事,想必本姑娘定要超过下月中旬才能抽身随你去元国慕家。”
说完,她便望向慕长歌,却见慕长歌眸中顿有一抹释然滑过。
“这大楚皇帝倒是多事,竟让你一个女人去治理什么水患。不过,看样子你仍是讲信誉,未想真正不去元国,既然这样,本少便一同陪你去乌江,待你说的那什么堤坝修好,再折去元国。”他道。
云初染一愣,“你很闲?”
竟闲得要随她去乌江!
慕长歌不置可否的笑笑,修长的眸子里却有道深沉滑过:“自然不闲,仅是有些事,急不来罢了。即便是急,也没用。”
云初染白他一眼,也未有心思猜测他话中的意思,她微微敛神,可精致的眉宇间却不由自主的浮出几抹深沉。
说来,去元国,一半是应慕长歌要求,一半也是自己再欲借着慕长歌的势力,好生在元国发展凤家势力。毕竟,日后她若是与楚国闹翻,她还可以举家迁至元国,也算是有个庇护之处。
“若你要去,也可以,只不过,乌江震灾需一千万两银子,你身为能与凤家匹敌的慕家公子,可愿与本姑娘一同分担?”云初染神思片刻,而后朝慕长歌微微一笑,眸中精光闪现。
慕长歌顿时瞪她一眼,而后咬牙道:“本少就知晓你这女人心机重!”
云初染也不反驳,仅是笑笑:“这么说,你是不愿与本姑娘一同分担那一千万两了?”
再说,像慕长歌这般的二世祖,不宰他宰谁!另外,上次在江南,他说过送她衣物,却拿了她的凤家令牌去凤家衣铺拿衣服,亏他还有脸在她面前扮大爷。
“谁说不愿分担了?本少怜香惜玉,对女人,最舍得银子了。不过说来,郡主,你倒是真不像女人,你一算计起本少来,的确不够矜持!”他道。
云初染微微黑脸,但仍保持云淡风轻的嗓音朝他笑道:“本姑娘如今瞧你倒是闲来无事,竟无聊到要与本姑娘耍嘴皮子了,不过,此番本姑娘倒是有事要想,未有心思理会于你!对了,慕长歌,你这车上可有笔墨纸砚?”
慕长歌懒散魅惑的瞥着她,眸色一深,乍然之际却笑笑:“本少这等风雅人物,随车自然带有这些东西。”
说着,他便在车厢内东翻翻,西翻翻,最后极为正经的坐端正,朝她道:“今日出门,倒是忘带了。”
云初染顿时朝他扔去一记白眼,而后缓缓合上眸子,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白日的怡红楼,万籁俱静。
如今先机老头仍住在慕长歌的怡红楼里,云初染此刻不愿惊动他,奈何慕长歌此番脚踝未曾痊愈,跛脚走路声音倒是大,在摸清先机老人此番并未在慕长歌主屋时,她才蹙眉拎着慕长歌飞入三楼,寻了桌边坐定。
慕长歌懒散的在屋内找出笔墨纸砚,云初染完全未瞥他一眼就接过笔墨纸砚,吩咐慕长歌替她磨墨,她自己倒是提着毛笔,眸色抽远,暗自想了起来。
“你要写什么?”慕长歌白皙的手指握住砚,即便是紫色的衣衫稍稍沾了点墨,他也未尝在意。
云初染头也不抬,出口便道:“休书!”
慕长歌一愣,“休书?你写休书做何?难道要自己休自己?”
他眸中顿有几抹微光掠过,他倒是未料到,这女人做事,当真是雷厉风行。前些日子在江南,她便知晓她有离开楚亦风的意思,但她却未料到,她竟自己动手要写休书。
而这厢,云初染终于抬眸瞥慕长歌一眼:“你这厮倒是不开窍,本姑娘写休书,自然是休了楚亦风!”
慕长歌差点未一个踉跄摔翻在地。他似是有些夸张的颤悠悠的扶着桌沿,道:“自古仅有男人休女人,哪有女人休男人的!郡主,你莫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他也用了这句话,以牙还牙。待这话说出去,他倒是觉得畅快,难怪这女人在他面前经常说他脑袋被门夹了,原来说这句话的感觉竟是不错。
云初染此番倒是不恼,仅是瞥他一眼:“既然未曾有女人休夫的,那本姑娘就做盘古开天第一人!别跑神,快些磨墨,等本姑娘将休书写完,倒是得劳烦你将这休书暗中送进本姑娘流夙阁的屋内。”
慕长歌回神,眸中精光一闪:“为何是本少去?本少脚踝还未痊愈,你怎使唤起本少来了!”
云初染漫不经心瞥他:“你轻功这般好,只有你才能将这休书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送进去。”
刹那,慕长歌一怔,唇瓣却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来:“如此,那你就快些写,本少定会将休书送到。”
让你,休夫一事速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