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皆有默契的无言,云初染不由在心头暗笑一声,随后转眸朝楚亦风望来,笑道:“如今月色上好,瑞王与初染行在小径,倒是颇有几分花前月下的烂漫,此情此景,瑞王殿下就准备一直沉默下去?”
楚亦风本是神色悠远,心生繁杂,待闻得云初染这话,他倒是缓然回神,依然掀着冷眸朝云初染宛若施舍般瞥了一眼,便转眸回去,讽道:“呵,想必霓裳郡主已然与多位男子花前月下过了吧?”
昨日千凤楼一幕,他也瞧得清楚。大↗書↗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
虽说他当时诧异她竟有凤家家主与霓裳郡主双重身份,但,更令他诧异唾弃的,却是她随意与男子调笑,媚笑不羁的性子!
另外,他楚亦风对各种女子皆是毫无兴致。虽说他也纳有正妃,王府中也有数名侍妾,但,那些女人于他来说,仅是随意而置的摆设罢了,世人皆称他楚亦风对女色极为不上心,但,仅有他自己才知晓,他楚亦风早在几年前便在心中刻下了一抹雪白倩影!
那年,江南水乡,青石拱桥上,尸首横斜,肃杀凄厉!春雨微微洒落,也洗涤不完桥上诡异鲜红的血!有一白衣佳人,面覆白纱,悠然出尘,她手撑一把油纸伞徐徐朝他靠近,双眸清明,青丝秀丽,她弯着眼睛朝他一笑,并蹲身下来将油纸伞放于他身旁替他挡住延绵春雨,后伸着雪白袖子擦光他脸上的血迹,极为清幽平和的道:“公子生得,倒是极美。”
他当时愣住,未极回神,她便已然在他手心塞了一只青花瓷瓶,缓然离去,留下一句:“公子能一手除去所有杀手,本姑娘倒是佩服!只不过,公子这一身伤,倒是该好生调理一番。青花瓷瓶内乃上好金疮药,若是公子不愿重伤不治而亡,还是自行敷药为好。”
忆到这里,楚亦风眸色一动,唇瓣也露出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苦笑。
呵,那青花瓷瓶内的金疮药倒是甚好,但,它却抹不平她当时留于他的惊鸿一瞥。
这几年内,他也派出众多线人悄声寻觅,终究无果。
她,似是一阵云烟,仅停留在那年的青石拱桥上,仅停留在那场延绵阴郁的春雨里。
此番的云初染,倒是瞧出了楚亦风的心不在焉。
她暗自垂眸思量一番,面上的兴味之色倒是更甚。
“瑞王殿下方才这话,莫不是在说初染水性杨花,与多名男子有染?”云初染笑望着楚亦风,浅笑问道。
楚亦风微微回神,待他的眸光落于云初染面上时,云初染倒是在意料之中收到其一记鄙夷眼神。
“难道不是?昨日千凤楼里,霓裳郡主在那紫衣男子面前,倒是大胆。”他道。
云初染顿时浅笑出声,笑声轻柔温煦,宛若夜风徐徐清爽,浑然不带俗气。
“初染凤家家主的身份,乃是商人。在场言商,那紫衣公子乃千凤楼客人,初染逢迎一番,有何不妥?另外,初染虽不拘小节,但该有的矜持,初染自是具备。”云初染嗓音清润平和。甫一说到这儿,她嗓音便微微一顿,而后自袖中掏出一叠白纸强行塞于楚亦风的手中,并笑道:“初染每日都三省吾身,常抄妇德,谨记闺阁女子礼法,这叠纸,便是最好证明,王爷大可瞧瞧。”
刹那,楚亦风瞧着手中的一大叠白纸略生诧异。
他瞥了云初染一眼,眸中缓然悠长中荡过一缕不屑与暗讽。
待他随意展开手中的大叠白纸,倒是见得白纸上墨字刚劲有力,龙飞凤舞,霸气中显出几分刚烈,但,这纸上写着的,竟是篇篇妇德。
见状,饶是楚亦风冷然不惊,此番也不免被手中这叠白纸镇住。
“霓裳郡主习妇德,怕是过早了吧?不过,郡主这字,倒是不若女子该有的温婉。”他道。
云初染眉目一挑,饶有兴致止步望着楚亦风:“何谓过早?另外,初染为谨记妇德,抄它时,下笔稍稍用了几分力道罢了,所以这字迹才少了几分温婉。”
此番的云初染,说得倒是平静无波,宛若清风朗月,清润生华。
其实说来,她今晚准备的这叠纸,并非想拿给楚亦风瞧,仅是想在今晚适当时机掉出来,也好在楚国帝后面前挣个好印象。但奈何今晚太子突犯隐疾,她这些妇德倒是无用武之地,此番拿给楚亦风看,也全当消遣罢了。
此刻,楚亦风也缓缓止步,面上终于恢复一缕讽笑:“妇德乃出阁嫁夫的女子该习的礼法,霓裳郡主还未出阁,习妇德,自是尚早。”
另外,待字闺中的女子,哪个不是习女红刺绣?这霓裳郡主倒是标新立异。只不过她这些看着他楚亦风眼里,仅是登不得台面的笑话罢了。
闻得楚亦风这话,云初染也是微微一愣,但寻思一番,她倒是心头明然了。
想来,那妇德自是对夫君的三从四德,她云初染如今还未嫁人,学这个自是尚早。但,这又如何?
她昨日为挫绯彦锐气时,仅是随口说了妇德,而他也规矩的抄了诸多妇德,此番,她云初染倒是变不出妇德以外的东西来。
刹那,云初染倒是眸色一敛,不深不浅的伸手劫过楚亦风手中的一叠白纸,并放于袖中收好,缓道:“瑞王殿下倒是有所不知,初染对女红极不上心,偏巧对这妇德情有独钟。对了,近日初染得了一本夫德,若是瑞王殿下有兴,初染将它送给瑞王殿下如何?”
楚亦风面色顿然有些不善,眸色渐冷。
他知晓云初染在讽他,自古皆仅有妇德,何谓夫德?
难道,男子还需对女子三从四德不成?
然,还未待他出声冷胁,他身旁的云初染倒是再度出声了:“初染也瞧瑞王殿下英俊风华,俊美无边,像瑞王殿下这等身份高贵又长得极为俊逸的男子自是容易出墙。所以,为免瑞王府中的王妃与侧妃侍妾们独守空闺,这夫德对瑞王殿下来说,倒是重要。”
楚亦风眼角一僵,面色终究是无法继续淡定。
他直直的望着云初染,眸中带了几分逼迫与寒气,奈何被他这般盯着的女子竟然勾唇朝他笑得极为清浅随意,宛如世外看客般一派清幽自然。
见她这般,楚亦风心头更是来气,不由嗓音提高了几分,冷道:“惹怒本王,对霓裳郡主倒是未有一点好处。”
又威胁?
刹那,云初染眸色顿时滑过一缕无趣:“瑞王的杀手锏,便是冷言威胁吗?说来,方才在太子的寝宫,初染还替瑞王殿下包庇了呢,瑞王现又这般威胁,莫不是想恩将仇报?”
楚亦风面色顿时一沉,眸色也是霎时寒得彻底,宛若利刀锥心,不由令人心生畏惧。
这厢,云初染倒是视他的冷光为无物,仅是颇为淡然悠缓的继续道:“太子殿下身中剧毒,瑞王殿下替太子施针,反倒不是封住太子周身大穴,防止毒素蔓延,而是打通太子四筋八脉,使得本来要一月才能发作一次的毒竟半月就发作一次,瑞王殿下这般,是想致太子于死地不成?”
说到这儿,云初染嗓音一顿,而后瞧了瞧楚亦风越来越冷的脸,继续不怕死的笑道:“瑞王这般盯着初染作何?莫不是想杀初染灭口?”
“你倒是聪明!”楚亦风眸色一闪,话中杀气顿显。
他的话音极短,尾音还未道出,他便伸手顿时掐上了云初染的脖子,待他欲用力之际,却不料云初染顿时柔若无骨顺势投入他怀里,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刹那,楚亦风浑身一震,可待他迅速回神正欲捏碎云初染喉咙,哪知一道怒吼顿时破空而出:“你们在做何?”
闻得这等凌厉而又大气的嗓音,楚亦风的手顿时一僵,捏不下去了。
他眸色一沉,伸手便朝怀中女子推去,岂料他还未用力,怀中女子竟自他的手碰到她的刹那已然极为伶俐的离了他的怀。
他心头一抖,盯向云初染时,却见她朝他笑得极为诡异。
见状,楚亦风唇角一僵,顿时心生复杂,发现自己似被其算计了。
几道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亦风循声而望,便见自家父皇与靖王正快步朝这边过来,他们身前有两名宦官提着灯笼,身后有数名宫女宦官相随,阵状倒是有些壮观。
“瑞王殿下,你方才与小女在做何?”待楚王与云之岫皆行于云初染与楚亦风面前,云之岫便略微有些愤怒的朝楚亦风质问道。
此时,楚亦风仅是眸色一深,但面上却是平静淡然,将心底的那抹诧异与对云初染的怒气掩藏得极好。
一旁的云初染倒是听得直翻白眼。
她这老爹倒是‘纯洁’,竟还得费口水问一番。
方才那等男拥女抱的情景,不正是偷情么!
云初染直直朝自家爹爹翻了一记白眼,而后神色一敛,朝自家爹爹故作怯怯的柔声道:“爹爹,初染与瑞王殿下是两情相悦。”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震。
楚亦风此番不仅是嘴角僵了,就连他的眼皮,也是大有僵住冰封之险。
他心头的怒气终究再度忍不住腾腾上涌,转眸便朝云初染冷道:“霓裳郡主这话可别胡说!本王与你,岂会是两情相悦?”
见楚亦风发怒,云初染心头顿觉舒畅。
想来,历来得罪过她云初染之人,皆是不可安生。
她可记得,方才这楚亦风,不仅是得罪她,更是想要她的命呢!她此番若是不调教他一番,怎能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