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薛灵镜一听这话,登时大松一口气:“这敢情儿好,我心里瞬间就安乐了,这两日,我没少为了这个犯嘀咕呢,就怕娘当面应了我,回头却又舍不下那丰厚的利润。”
“那不会。”
薛钟言之凿凿:“昨日我回去,也与娘好生谈了谈,能说的该说的话,都说了个尽,她是真的听进去了。”
“你确定?”
薛灵镜心里一放松下来,便忍不住同他开玩笑:“你说的那些,娘真能听懂吗?该不会你在那儿跟她一个劲儿掉书袋,她却一早就魂游天外了吧?”
薛钟嘿嘿笑了起来,也不反驳,问道:“妹子你不急着走吧?我得快些去把货搬完,要不等我做完了手头上的工夫,再来同你说话?”
他如此勤力,薛灵镜断没有阻挠的道理,便推了他胳膊一把催他走:“去吧去吧,我到大仓库门前转转,让大伙儿都来吃些点心,然后大概就在小仓库里呆一会儿。你别忙,踏踏实实做你的事,我找你也并没有什么紧要事,若等不到你,我看时候差不多也就回去了,你外甥得要我给张罗饭食呢。”
“成。”
薛钟一口答应下来,却又有些迟疑,转头往小仓库的方向张望一眼:“不过这会子小仓库里好像有人呐,起先我过来找你的时候,看见韩端、马思义和晁清三位大哥领着吴大金、王禄进去了,想来,这会子应当还在里面说话吧。”
“是吗?”薛灵镜不以为意,“那也没关系,我就随便转转就……”
说到这儿,她心口忽然猛烈地跳了一下,倏然瞪大双眼:“等一下,你刚刚说,韩端他们和谁在一块儿?”
兴许是她的表情变化来得太快,薛钟倒给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就是和马思义、晁清……”
“不是。”
薛灵镜急匆匆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说王禄?王禄同他们一起进了小仓库?”
可是……王禄这会子难道不应该是在千流滩吗?
“是、是啊……”
薛钟益发惴惴不安,搓了搓手:“都是船帮的兄弟,难不成我还会认错?我的确看见王禄同韩端大哥他们一起进了小仓房关上门,兴许是有事情要商量……”
“你去忙吧。”
薛灵镜等不及再与他多说,扔下四个字,拔腿就往小仓库的方向跑,脚下捣腾得飞一般,眼瞧着那扇半旧的门愈来愈近,心里就如擂鼓一般疯跳。
也许是薛钟看错了呢,那人根本不是王禄——可是就如薛钟所言,都是船帮里的兄弟,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怎么可能会看错?
那么,要不就是他们一块儿从千流滩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方才一起走进小仓库里的人,却没有傅冲?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傅冲怎么可能不参加?
千流滩发生的事,薛钟一无所知,甚至他也根本不晓得王禄这一趟与傅冲同行,所以,他当然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将其看得再平凡不过,并没有半点担忧,但薛灵镜,她显然不能如自己的哥哥一般安之若素。
假若王禄是一个人从千流滩回来的,这意味着什么?
当真是越想越心惊。
薛灵镜狠命摇了摇脑袋,将那些个不吉利的念头全都抛开,一鼓作气冲到小仓库门前,连敲门也顾不上,轰地一巴掌推过去,门板应声吱呀呀地开了。
这动静实在响亮,屋里的人同时一愕,齐刷刷地转头,向这边望过来。
韩端、马思义、晁清、吴大金、王禄……的的确确,少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薛灵镜脑子里空了一下,忙闭了闭眼。
“小镜子?”
五个人之中,晁清最先反应过来,刷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你怎地突然跑来了?”
薛灵镜没说话,甚至没看他,睁开眼,目光直接落在了王禄脸上。
那眼神火一样烫,王禄登时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也起了身:“六嫂……”
韩端和马思义见状忙推开椅子走了过来:“六嫂几时来的?许久没见你来船帮了,莫不是有什么事?”
薛灵镜目光一错不错地停留在王禄脸上,对韩端摆了摆手:“别跟我说话,我暂时不找你们,等下再说不迟。”
各种不好的猜测在脑子里拼命地转,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说话时,她的嗓子有点沙哑发哽。她的眼睛像长了钉子一般牢牢盯在王禄脸上:“你回来了?那你六哥呢?”
王禄霎时倒抽一口凉气,脸颊抽搐了一下:“那个,六嫂,你听我说……”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薛灵镜一句废话也不想听,语气冰冷:“你六哥现在在哪里?你们这几个,关起门来商量事,为何不等他?”
“那个……六嫂你先别激动,你……”王禄有点结巴,刚开口,却又被薛灵镜打断了。
“我的样子,看起来还不够冷静吗?”
她嗓音益发凉沉:“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再问第三次。”
王禄面色有点无奈还有些怕,转头求助地望向韩端。
“说吧。”
韩端长叹一声:“横竖瞒不住,让六嫂早点知道也好。”
话音刚落,晁清便伸出手来,在薛灵镜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小镜子,你千万要沉住气,是这样……傅老六现在,暂时……你听好了,只是暂时……不知所踪。”
自打进门,薛灵镜始终努力让自己站得腰杆笔直,饶是如此,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仍然无法控制地摇晃了一下,却又在晁清要扶她之前,迅速地站定。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问,依旧直直望向王禄。
“就、就是那档子事啊!”
王禄也是豁出去了,干脆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六嫂你去县衙报信之后,翟县令的人来得很快,第三日傍晚,便与我们会和了。接下来几天,我们先是暗查了矮山包上那间宅院,在确定事情的确如猜测的那般之后,便立刻将褚和泰一干人等逮住了。”
“捉拿褚和泰,并没有费太大工夫。”
他攥着拳头咬着牙道:“可那个姓靳的,却委实是个角色,滑溜得像活鱼一样,在我们突袭山间那宅院时,他仗着自己熟悉山中地形,第一时间跑掉了。六哥脚程快,带了两个人去追,可……这之后,他们、他们便都没了消息,连同那姓靳的一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