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过我?!”
侯天佑瞬时瞪大了眼,一脸受伤:“我好不容易才找打到机会跑过来同你说这事儿,你……为何信不过我?咱们好歹也算是同乡……”
“没错啊,咱们的确是同乡。”
薛灵镜笑着点头:“可严格说来,你与那褚和泰,不也同样算是同乡吗?眼下你又是否信得过他?”
“我……”
侯天佑立马没了话。
可不是吗?他若还拿褚和泰当个信得过的人看待,今晚也犯不着巴巴儿地捧着这么一袋子东西,冒着大风险跑来找傅冲和薛灵镜了。
“你想想。”薛灵镜淡淡瞟他一眼,自己都没发现,此刻她的神情与傅冲简直毫无二致,“今日我夫妇二人才同你们一伙人在那矮山包上起了冲突,甚至还差点被那姓靳的丑货给扣下,我想他坚持不让我与家夫离开,总不至于是打算请我们吃茶饮酒吧?至少到现在为止,在我看来,你与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人,这样冷不丁拿着包东西过来,我怎知其中是不是有诈?还请你理解。”
“可是……”
他垂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到底不甘心:“无论你信抑或不信,此番我的确是因为觉得这东西是个大祸害,认为决不能等闲视之,才专程来找你们的。我立志行走仕途,别的不说,起码的是非对错,心里总是有数的。”
他言语中饱含正义之情,薛灵镜似笑非笑看他,牵起唇角:“其实,你既认为此事不妥,为何不直接去报官?”
“报官?”
侯天佑吃了一吓:“这……”
虽然说起来有点丢人,可他……还真没那个胆子啊……姓靳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几虽见识不多,心里却也不是完全不明白。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灵镜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神色飞快变换,大略也猜到他在琢磨些什么,又是为了何事发愁。想了想,便问:“姓靳的与你们住在一处?”
“啊……不。”侯天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们抵达千流滩那日中午,他请我们吃了顿饭,应当是一早就与和泰相熟。而且从他们交谈言语中判断,他应当是就常住在这千流滩上的,至于住在何处,我却实在是不知。”
“嗯。”薛灵镜微微颔首,接着忽悠,“我看,不如这样吧。你指望着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我此刻便与你直说,这可能性很小,既然是你发现的东西,你又在与褚和泰平日里的交往中察觉不少端倪,此事唯有你亲自来办,才最合适。要我说,这件事唯有报官这一条路是正途,家夫与我虽不便代劳,但你若肯壮起胆子来将此事据实告知官府,我可以同你保证,能保你一路周全,没人能伤到你——就看你如何选择。”
“你的意思是……”侯天佑霍然抬起头,随后便再度陷入了沉思,如没了魂儿一般,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
薛灵镜也不急,在旁静静等他把事情想得通透彻底,甚至还有闲心,抬眸观赏了一下头顶浓绿青翠的佛手柑树叶。
过了足有一盏茶工夫,那侯天佑才终于再度灵魂回归。
“这事儿……跟官府说了,真的能管用吗?”
他迟疑望着薛灵镜,一字一句地问。
“别的我不敢说,但就这一包东西,已经足够引起官府重视了。”薛灵镜拿下巴点了点他手里的罂粟壳粉末,“不瞒你说,前些日子,在沧云镇也曾出过将罂粟壳粉末掺入调料里售卖的事,眼下正是官府高度看重此事的时候,你去报官,他们必定不会敷衍了事。”
她说着,往前踏了一步:“而且,方才你不是说,自己将来立志要走仕途吗?若此事你真个立了功,对你必定大有裨益。”
这话令得侯天佑彻底动了心,眼睛里霎时间绽放出光彩来,却仍是犹豫:“那……这一路你们真能保我周全?”
薛灵镜笃定点头:“我说能,就一定能。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回沧云镇,你不必急着现在决定,大可以回去细细琢磨清楚。如果愿意,明朝辰初时分,只管到渡口来。”
“可是……和泰那儿,我要怎么说?”
侯天佑有点为难:“突然要走,我怕他……”
薛灵镜再憋不住,笑出声来:“侯公子,你也不是个孩子了,既是读书人,难道连这点子借口托词都想不出?若真个这样,我便有些担心,你将来踏上仕途之后的命运了。”
被她这么一调侃,侯天佑禁不住耳根子发烫,脸也有点红,抬手无意识地挠了挠自个儿的后脑勺。
“那……那行吧。”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用力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好生想想,说实在,我也希望自己能有这个勇气,明日一早坐着你们的船,办成这一件大事。我、我这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冲薛灵镜点了点头,虽是仍然没拿定主意,却没再耽误工夫,转身离了董家门前。
薛灵镜目送他离开,在树下又站了一会儿,回头问张镇:“先前我与他说话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在一旁窥探?”
“我仔细盯着呢,并没有旁人。”
张镇忙答:“六嫂放心,我虽然不是甚么特别聪明的人,这点脑子却还是有的,你只管放心,你与那姓侯的对话,绝没有第四人听见。
“嗯,我信得过你。”
薛灵镜对他笑笑:“进去吧,天晚了,你也早点歇着,明日一大早,咱们还得启程赶路呢。”
两人说着话,便回了董家后院,各自进屋歇下不提。
傅冲与吴大金他们,是在天快拂晓时方才归来的。
薛灵镜睡得浅,听见外头有脚步声,立马翻爬起身,一咕噜跳下床冲过去拉开了门。
傅冲彼时正站在门口与吴大金说话,叮嘱他至少进屋去歇一歇,免得等下没精神驾船。冷不丁听见门响,一回头,就见薛灵镜衣衫整齐地站在那儿满眼期盼地望着他——衣裳虽穿得好好儿的,脚下却没有鞋。
“啧。”
傅冲顿时就有点想揍人,一步踏进屋里关上门,弯腰就把人抱了起来:“作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