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天气开始热了,薛灵镜夜里也渐渐开始睡不踏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自打有孕之后,她就特别怕热,夜里盖着床薄被,动辄就是一身汗,为怕着凉,便又得起身换衣裳,整宿整宿不安生。
这天晚上,她照旧早早地就睡下了,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滚了几个来回,听见外头院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魏嫂和采绿都各自去歇息了,才勉强睡着。
大约一个更次,薛灵镜便又给热醒了,做个深呼吸,鼻子里都是艾草的烟熏味,呛得她更不舒坦。
她满心里烦躁地使劲踢蹬了两下,正要爬起来,忽听得外面院子门响。
小院儿是在傅家的宅子一角,平日其实用不着关门,可薛灵镜却始终觉得关了院门,夜里才能安心,故此,她与傅冲搬进来之后,便夜夜都把门闩上,早就成了习惯。
这会子大半夜,会是谁来敲门?薛灵镜一个激灵,从榻上一咕噜滚起,趿拉着鞋下了地,却不敢立刻出院门,趴在窗台上往外张了张。
采绿不住在小院儿里,每晚薛灵镜睡下之后,她照样回前边的房间休息。
魏嫂倒是就住在耳房那边,只是她夜里向来睡得死,鼾声震天的,莫说是外面门响,估计就算薛灵镜唤她,她也未必就能立刻听见。
薛灵镜在房中很是犹豫了一阵。理智上她当然明白应当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仿佛不可控制,那些个曾经看过听过的惊奇志怪故事,一个接一个地从脑子里蹦出来,简直叫她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这下子,倒真个不觉得热了。
那敲门声不急不躁,动静也很轻,仿佛怕吓着谁似的,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始终一下下叩着门板。
不管外头那人是谁,他不急,薛灵镜倒给他敲得燥了起来,一咬牙,从门背后摸出来木棍一根,开门抬腿就往外冲。
三两步行至院子门后,她又有点紧张起来,手心直冒汗,嘴张了又张,偏偏始终不敢问对方是谁。
这当口,兴许是外头那人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反而先开口了。
“镜镜?”低沉厚重的嗓音隔着门板传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了她心上。
薛灵镜紧皱的眉头瞬时松开了:“阿冲……啊?”
“不然你觉得还会是谁?”门外的男声好似带着笑意,“快些开门。”
“哦,哦!”薛灵镜赶忙点头,点了好几下了才反应过来他压根儿看不到,便手忙脚乱地拔了门闩,一抬头,正对上傅冲那双深暗的眸子。
下一刻,她便猛然一蹦,窜进了那人怀里。傅冲颇有点猝不及防,幸而反应快力气大,双手迅速托住了她的两条腿,将她稳稳当当接住了,忍不住出声感叹:“……你可真够利索的,居然还能跳得起来?”
“废话,我本事大着呢。”薛灵镜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拼命把自个儿往他身上吊,在他耳边吸吸鼻子:“你还知道回来呀……”说起来真够没出息的,若她没记错,接近两个月之前,他们分开的时候,好像还闹着别扭,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他一回来,她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小姑娘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傅冲搂她在怀里,忍不住暗暗好笑,同时却又免不了感动,大掌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这都星夜兼程了,否则也不会大半夜回到家,难不成你还不满意?”薛灵镜无声地嘟嘟嘴,心道你跟柳蓁蓁一块儿去桐州,我能满意那才真叫有鬼了呢,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扳着他的肩膀不撒手。
傅冲方才甫一抱住她,便察觉她比先前重了不少,知她肯定会介意,这才没提,与她两个相拥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抱着人往屋里去,顺便一脚带上了门。
直到进了屋,灯火照耀下,薛灵镜才发现,傅冲看起来的确是面有疲色,浑身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他说他是紧赶慢赶回来的,她真的信。
她顿时就有点不忍心了,马上松开他的脖子跳下地,转身斟茶给他,道:“你那么着急干嘛,不知道一路上最要紧的就是安全吗?难不成船帮还有很重要的事在等着你?”傅冲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他的目光,完全被她的肚子吸引住了。二月里离开沧云镇的时候,薛灵镜的肚子还是平坦一片,她人又灵巧,脸瞧着还有点孩子气,冷不丁打个照面,任谁也瞧不出她已即将要当娘;而现在,短短两个月,人倒是依旧利索,面颊也仍带着那股子小姑娘的稚气,只是她那肚子,却是再也藏不住了,隆起得十分明显,睡觉时常穿的那件衣裳,原本松松垮垮,现下却被肚子撑了起来,紧了许多。
原本傅冲急着回家,就是因为惦记家里的媳妇,眼下见她这么大变化,心里一时之间感觉很是复杂,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重新将她抱起来,坐进桌边椅子里,手掌仿佛无意识地从她肚子上抹过。
“干嘛?”薛灵镜反应灵敏得很,瞬间便知他意欲何为,一把攥住他的手,回身似笑非笑地看他。
“哪里有你这样不讲礼貌的,随随便便就往人家的肚子上摸?你怎知摸得摸不得?摸坏了怎办?”傅冲看她一眼,垂下头,目光便落在了她肚子上。
夏天了,穿得少,轻而易举便能将那薄薄布料下的一切看分明。傅冲也不搭理薛灵镜的调侃,迟疑了一下,再度将手掌放在了她腹间。
“最近可还觉得难受?”他轻抚怀里人的脊背,低低问道:“吃得下饭?睡得好?酒楼那边,是否花了你很多精力?”薛灵镜也不客气,往他肩膀上一靠,抿唇嘿嘿笑:“吃得下啊,我都觉得自个儿最近好能吃的,就是晚上睡得不那么好,因为觉得太热了――不管肚子里这位是男是女,我估摸都是个火气重的家伙……至于酒楼那边,韩茂和邓胖子两口儿都特别能帮得上忙,除此之外,我又新请了个大厨,姓孟的,手艺与我不分伯仲,明儿你跟我一起去瞧瞧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住傅冲的脸,强迫他把目光从自己肚子上挪开:“你听我说啊,酒楼的名字我还没有定下来呢,就等你回来咱俩好再商量商量,幸亏你回来的合时。你听我说啊,我……”她攒了一肚子的话,便坐在傅冲腿上不歇气地讲给他听。
傅冲对她向来耐性好,便也摸着她头发饶有兴致的听,另一手,却是依旧放在她肚子上,不肯拿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他觉得自己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他感觉到,薛灵镜自然也感觉到了。
望着傅冲目瞪口呆的脸,她不由得噗嗤一笑。
“这是欢迎你回家的礼物呀……”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