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说罢,薛灵镜便将自己的托盘往桌上一放,把碗碟一一掀开来。却见三道菜当中,果然有两道与孟榆带来的如出一辙,甚至连摆盘的方式都很相似,唯独那只大碗中,是色泽奶白的浓汤,而孟榆的碗里,却是十分明艳的酱色。
孟榆似是也有点意外,挑了挑眉,抬起头来与薛灵镜对视一眼。
“盐渍刀鱼、酒煮蚬子,我和孟公子都做了这两道菜。”晁清是个吃惯八方的老饕,稍稍一看,也就立刻明白了过来,薛灵镜这番解释,是对着傅婉柔说的:“至于不一样的那道菜,我做的是河蚌墨鱼汤,孟公子……”她低下头去仔细瞧了瞧,笑弯了眼:“这菜闻着好香!是河蚌烧腊肉吗?”孟榆下巴微点:“正是……没成想我与傅夫人,倒还算有点默契。”
“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是什么默契。”薛灵镜笑看他一眼:“厨子做菜,原本就是要依着食材的情况而不断做调整的。千流滩这一带的河鲜不仅新鲜,而且肉质肥厚饱满,实属佳品,遇上这样的好食材,厨子便不用花太多心思在调味上,只消竭尽所能发挥出食材最好的味道――所以我才说,孟公子和我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怪不得我们在堂屋里坐了半天,都没闻见油烟气。”晁清听得连连点头,搓着手道:“你们高手之间,果然是心有灵犀,今天我必定大饱口福!别的不说,单单是那道酒煮蚬子,我闻着味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听见招呼,其他人也都从屋里出来了,搬了桌椅去院里,纷纷回身笑着对薛灵镜道:“六嫂,你做的菜,味道真是鲜,今日你同孟公子谁赢谁输我们是不理的,只管吃得尽兴呐!”薛灵镜嘿嘿一笑,正要搭话,却听得那孟榆道:“原本今晚这场切磋,就不是为了论输赢。”薛灵镜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眉清目朗,唇边挂了抹笑意。
“不管傅夫人这三道菜做得如何,单看菜色,我便已开始心思活动了。毕竟大厨的品味各不相同,能遇上与自个儿喜好类似的人实属难得,若能在一起共事,更叫人求之不得。”薛灵镜笑了笑,没说话,将两人做好的菜各搛了点端到晁清面前。
“你这好吃鬼,总也得派上点用场才是。”她笑着道,“今日便你来做评判。”晁清喜上眉梢,连声道
“荣幸之至”,真个扶起筷子来将每一样都尝了尝。其余人暂时没得吃,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
傅婉柔等不得,伸手在他肋骨那儿戳了戳:“你动作快点行不行?”晁清吃东西时最恨人打扰,肋骨给戳得又疼,回身就想发作。
哪知正对上傅婉柔那双眼,便有点说不出话,愣了半天,只得悻悻地又回头去,煞有介事端杯白水漱了漱口,这才转而将孟榆做的菜也挨个儿试了试。
“究竟如何?”整张桌上就他一个人吃,其余汉子们馋的直吞唾沫,实在等得不耐烦,只得使劲推推他:“说话呀!”晁清咬着筷子头发了半天的愣,抬头郑重其事道:“反正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了,今天总算明白何为不分轩轾。”他先指了指薛灵镜的菜:“咱六嫂的盐渍刀鱼,做得尤其好,每一片刀鱼都烤得恰到好处,鱼皮酥香,鱼肉软嫩,因为用的是粗盐粒儿,吃进嘴里的时候还有些颗粒感,一边咀嚼,盐一边慢慢与鱼肉融合,那滋味,真是……一句话,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鱼,老孟做得虽也不错,却终究稍逊一筹。”紧接着,他又看向孟榆的那道酒煮蚬子:“但若要说这酒煮蚬子,就是老孟这道最和我胃口。咱六嫂用的是清酒,口味甜软,虽好吃却未免不够劲儿,而老孟却在清酒中又兑了点花雕,登时给这菜添了点凛冽辛辣之味,这样一只蚬子吃下去,我浑身都热起来啦!”他说到这儿,冷不丁轻叹了口气。
“最后这道菜,我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品评。河蚌墨鱼汤滋味浓且鲜香,不是我夸口,这一碗汤,你们若不跟我抢,我真能一个人喝完;老孟的腊肉烧河蚌,那大块的河蚌肉吃着真是过瘾啊,里面加了腊肉,顿时有了几分烟火气……这几道菜,严格说做起来都不算难,称它们为家常菜也不为过,可越是如此,方越是显真本领,两位若是真在一间酒楼,那沧云镇上别的饭馆儿食肆,都该趁早关门啦!”终于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薛灵镜并没有急着开口。
她没尝孟榆做的菜,但单从色和味来看,便知他手艺一定差不了,与她两个究竟谁强谁弱,真不好说。
听了晁清的话,她心里更是有数,因此并不忙说话,只等孟榆那边先拿主意。
与她相比,孟榆显得要谨慎许多,取一双筷子来尝了尝那道晁清赞不绝口的盐渍刀鱼,又放下筷子沉思片刻,终于对薛灵镜点了点头。
“我估摸,若此番错过,将来我未必再能寻到如此契合的东家了。”他淡笑着道:“傅夫人,你最好也先尝尝我做的菜,若是看得上,我便随你回沧云镇,去你的酒楼做大厨。”
“不必尝,我信得过晁清,也信得过自己的眼睛。”薛灵镜弯了弯唇角,暗暗地呼出一口气。
一件重要的大事解决了,心里顿时就觉得踏实了。
“我没打算在这千流滩住太久,既然咱们谈妥,明天便回沧云镇。”她当机立断,为接下来的行程做了决定:“回去之后,咱们也该开始着手张罗开张的各项事宜,孟公子,我瞧得出你是个淡薄的性子,但到时候难免会很忙,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才是――现在,大伙儿都坐下吃饭吧。”众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忙忙叨叨地立刻在桌边落了座,乐乐呵呵地端起碗来。
傅婉柔坐在薛灵镜身畔,拿手轻碰了碰她:“镜镜,我哥去桐州了,那酒楼连名字都没定下,你总得等他回来再开张吧?”
“等他干嘛?”薛灵镜翻翻眼皮:“他非在这节骨眼上出远门,真个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横竖他自个儿说过只管出钱,那我还何必跟他讲甚么客套?”顿了顿,她又低低补上一句:“保不齐现下他在船上,心里还美滋滋呢!”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