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失去重心的那一瞬间,薛灵镜原本是想过要自救的。毕竟没嫁之前,她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手脚又灵活,即便脚下打滑,摔跤已无法避免,至少小腰一拧,就能让自己变为双臂朝前护住的姿势,避免后脑勺直接着地。
可是现在,兴许是因为肚子里有那么个小东西,她明显地有了顾忌,腰不敢乱扭,身子也不敢乱动,只能木木呆呆地任由自己往后倒。
方才笑眯眯将她送出门口的屠大娘,已经给唬得尖叫出声。薛灵镜闭了闭眼,脑子里跑过各种各样最坏的可能性,却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一疼,身体停止下跌――有人抻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住了。
薛灵镜简直要喜极而泣,根本没工夫后怕发傻,眼皮子一抬,就对上傅冲那双冰凉的眸子。
没错,他那双平日里面对她时总是温情脉脉的眼睛,此刻凉浸浸一片,隐隐地还夹杂着几丝腾腾的怒气……本来就不是特别好相处的人,这会子倒好,显得更吓人了……方才薛锐就在薛灵镜身边,尚且没能及时拉住她,真不知道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又是如何箭一般扑到她跟前的。
薛灵镜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拽了起来,双脚稳稳当当地重新站回地面,从心口深处吐出一口劫后余生般的长气,同时飞快地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并暗暗感叹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面那个高大英挺的男人眉头很淡地皱了一下,上前一步紧挨她而立,单手绕去她身后,不动声色地虚虚搂住她的腰,低头瞟她一眼,冷声一语双关:“我说会来接你,你还真等着我‘接’?要是我接不住如何是好?”
“也怪不得我呀……”薛灵镜自知理亏,便也不为自己分辩,撇撇嘴,抄着手回头去看谢梨花。
却不料那个始作俑者,竟早已经跳出八丈以外,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树下,张皇失措地朝这边看过来。
也就是说,方才薛灵镜快要跌倒的那一刹那,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开。
不管是怕担责任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任何缘故也罢,反正潜意识里,她就是没打算扶薛灵镜一把。
这就……叫人有点寒心了。薛灵镜的嘴角略略往下扯了扯。她很知道谢梨花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小姑娘之所以会躲开,十有八九是因为害怕胆怯,并非真的不想救她。
但仅凭
“胆怯”两个字,并不足以替谢梨花开脱一切。见傅冲来了,薛灵镜不至于再吃亏,薛锐便赶忙进屋去叫崔氏,爆豆儿似的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一遍。
崔氏原本就是个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哪里容得自家闺女受这等欺负,当下指着谢梨花就尖声骂:“你这小娼妇,不要脸的狗东西,老娘今天非弄死你不可!你的良心被你爹吃了?老娘自家的买卖,想不做就不做,你竟怀恨在心来害我闺女?老娘今天不让你吃点苦头,崔字倒过来写!”说着还要冲过去殴打谢梨花。
大抵是因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缘故,谢梨花居然没有立刻走掉,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地任她骂,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连同屠大娘在内,周围的看客也都七嘴八舌戳谢梨花的脊梁骨。傅冲立在薛灵镜身后,脸色实在难看得很,见崔氏气势汹汹的就要扑过去揍人,便伸手轻轻扶了她一把:“娘,这事我来处理就好。”
“啊?”崔氏一怔,转头与他对视,“你……”那谢梨花是个小姑娘,这种事儿,男人不大好掺和吧?
似是看穿了崔氏的想法,傅冲对她牵了一下嘴角,并未多说,转而望向远处的谢梨花。
“过来。”他嗓音低而重,面无表情,眼神冷厉,语气听上去似是平常,然而……却凶得很。
谢梨花给吓了一大跳,险得当场哭出声,站在原地不敢动,泪珠儿掉得愈发厉害。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傅冲语气更是发沉:“你也最好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
“喂!”薛灵镜一惊,立刻回身看他,捎带着拽了他一把:“你瞎说什么呢!”沧云镇附近这一带没人不认得的傅六爷打女人,这……不大好吧?
傅冲连眼珠子都没动,只当没听见薛灵镜的话,冲着谢梨花那边,挑了挑眉。
“快点呀!”屠大娘站在自家门口也冲着谢梨花嚷嚷:“你刚刚差点害得镜镜摔倒,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小小年纪这样狠心……敢做不敢认吗?还不快滚过来!”
“我不是……”谢梨花口中喃喃,怯怯看向傅冲,终究是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
行至他夫妻两个面前,她压根儿不敢抬头看傅冲,只面向薛灵镜:“镜镜姐,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还重要吗?”薛灵镜轻笑一声,歪歪头去看她。不重要了。她愿意相信谢梨花拽她那一把是无心之失,但在她要跌倒之际,那姑娘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远远跑开,后头的事,真的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其实吧,有点小伤心呐……谢梨花瑟缩了一下,仿佛没听懂薛灵镜的意思:“我当时只是不想让你走而已。”
“你不想让我走,你也不想让我娘结束家里的路菜买卖,所以呢?”薛灵镜前扯嘴角笑了一下:“梨花儿,你到现在还连一句‘对不住’都没说,只一味强调你不是故意――事实上,你究竟有心还是无意,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谢梨花又是一下哆嗦:“镜镜姐……”
“不必说了。”傅冲脸色冷得像冰,拍了薛灵镜脑瓜顶一下,阻止她继续跟谢梨花掰扯:“咱们先回镇上,找闵郎中号一号脉,剩下的事……”他唇角微微一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谢梨花一眼,径直走到崔氏面前。
“娘,那我就先带镜镜回去,毕竟脚下滑了一下,虽然没摔倒,却还是要找郎中瞧瞧心里才把稳。您也别再生气,不值当。”
“哎,好好。”崔氏赶紧一叠声答应,手攥住薛灵镜的胳膊,还想宽慰她两句,那厢傅冲却冷不丁一弯腰,打横将自家媳妇抱了起来。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