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崔氏心里挺紧张,却又不好意思被屠大娘瞧出来,也顾不上给她让座,索性同她一道去了薛灵镜房中唤她起床,被子一掀,十分粗鲁地就是一巴掌拍到她屁股上:“还睡,还睡,什么日子啊,这样没心没肺的!”薛灵镜吃痛,迷迷瞪瞪睁开眼,往窗外瞟了瞟。
她这娘莫不是要疯?知道成亲当日得起个大早,却也用不着这么早吧?
外头还漆黑呢!
“赶紧给我起来!”崔氏又是一掌劈了过去,下一刻,便拎住薛灵镜的领子往上提:“蓬头垢面像个什么样子!有本事去了你婆家也这样睡,我便敬你是条好汉!”觉自然是没得睡了,薛灵镜只好挣开崔氏的手爬起身,见屠大娘乐颠颠立在房门口,赶忙搓搓脸冲她一笑:“呀,屠大娘来了……”又回头对着崔氏嘟囔:“娘真是好笑了,我一个姑娘家,谁要当什么好汉来着?”
“少废话,快起来,把自个儿捯饬利索去!”崔氏又是一声霹雷吼,将薛灵镜赶到脸盆边上,盯着她洗漱干净,又催促她赶紧换好大红的里衣,便把她往椅子里一摁,取了青黛胭脂香粉来,就要给她描眉画眼。
薛灵镜赶忙一把攥住她的手。崔氏因是个寡妇,平日里甚少涂脂抹粉,打扮以干净利落为主,这会子突然要来给她描画,薛灵镜怎么都觉得胆战心惊,扭头冲她挤出个笑容:“娘,咱家如今也不差那点钱,这点子事,你何必亲自动手?合该请个人回来……”
“有钱又如何?有钱也不该瞎花!”崔氏似乎并未听出薛灵镜是在嫌弃她的手艺,理直气壮道:“还有谁能比我更熟悉你这张脸?我若都画不好,别人可就更甭提了!”说着,她便转头去唤屠大娘:“她大娘,劳你给这臭丫头把头发梳得漂亮点儿——这臭丫头,把你屠大娘折腾了来,惯会给人添麻烦!”人分明是崔氏自个儿请的,却骂薛灵镜,薛灵镜听了,也只能摇摇头。
她知道自己这娘今日只怕思绪非常混乱,也就不与崔氏计较,扭头偷偷冲屠大娘撅了噘嘴。
“别乱动!”崔氏立刻一声爆喝,扳正她的脸,二话不说
“啪啪”两下,粉扑子就狠狠摁在了她脸上。薛灵镜心中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赶紧出声阻止:“娘,你下手别这么重!”她意思自然是让崔氏给她化的淡一点,偏生崔氏没明白,还以为是自个儿手劲太大,不耐烦地翻翻眼皮:“这就嚷嚷疼了?咱石板村,就没见哪个姑娘像你这样娇气!”屠大娘在旁看得嗬嗬直笑,走到薛灵镜背后替她通头发,与崔氏相比,她的动作可就温柔得多了。
“有个闺女真是好。”她的声音从薛灵镜头顶上传来,带着暖烘烘的笑意:“当初我若是再生个女儿啊,也愿意这样手忙脚乱地替她张罗一场。只可惜,我家那两个都是臭小子,我连平时把他们打扮得漂亮点都不行!”崔氏闻言,冲着屋外努努嘴:“喏,我比你好到哪儿去?我那儿也有两个呢!”
“好歹你的镜镜出落得花儿一般啊!”屠大娘眯着眼,捏着薛灵镜的头发啧啧感叹:“瞧这一把好头发,又厚又黑,抓在手里扎扎实实的,梳甚么发式都好看哩!”
“那也是这大半年养好的。”崔氏回头看一眼,叹口气,“你还能不知道吗?之前家里困顿,连吃顿荤腥儿都难,我家这三个,头发也都枯黄枯黄的,我瞧着可难受死了。幸亏年纪小,还能养的回来!”她二人只顾一边忙活一边闲聊,薛灵镜被动地坐在桌子前,头皮被扯得有一丝丝痛,渐渐觉得自己被崔氏描画成了一堵大白墙。
话说这个年代的女子,出嫁时一定要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吗?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到有点不靠谱?
薛锐扒在门框上往里瞧,看样子还是有点不高兴,每隔一会儿,便伸手摸一摸别在腰间的弹弓。
薛灵镜脑袋不能自如行动,一开始还真没发现他的异状,还是崔氏百忙中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急吼吼地呵斥:“你杵在这儿干嘛?赶紧去村口瞧瞧,若是你姐夫领着迎亲的人来了,好赶紧回来告诉我们呀——还有还有,跟你哥说,把那一挂炮仗拿出来!”薛锐撇撇嘴,对
“姐夫”二字很不满意,扭身正要走,薛灵镜终于察觉他有点不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张口叫住他:“阿锐,你腰里别的甚么?是预备去打谁?”
“我……不打谁。”只不过,是打算吓唬吓唬某个人罢了。薛锐垂下眼皮。
“不许捣乱啊,你……”薛灵镜指指他,心里不靠谱的感觉愈发深重,正打算再撂两句狠话,脸就被崔氏大力扳了回去:“跟你说了,不许乱动!”薛灵镜身不由己,立刻失去了再在薛锐面前摆姐姐谱儿的心思,老老实实在椅子里坐定,一动也不敢再乱动了。
崔氏和屠大娘联合起来
“折腾”薛灵镜,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时间,才算是将她打扮周全,催着她穿戴利落,又扯来喜帕,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外头突然闹腾起来,人声鼎沸,炮仗噼里啪啦地炸响,消停之后,薛钟走了进来,略有点不自在,背对着薛灵镜弯下腰:“妹妹,来,我背你出去。”太不靠谱了!
薛灵镜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薛钟这货从前一阵风就能吹倒,即使在船帮里干了几个月的活儿,身子骨强健不少,可要背她,她还是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落不到实处。
“能行吗你?”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搭上薛钟的肩。
“行,你放心,不会摔着你。”薛钟点点头,感觉到背上一重,便托住薛灵镜,站起身来,慢慢地一步步往外走,居然很稳当。
薛灵镜伏在薛钟背上,从自己的房间进了堂屋,又从堂屋走到门外,透过喜帕的缝隙,她看见了许多双脚。
众人议论纷纷,嘴里说着贺喜的吉利话,有些她听上去很熟悉,有些听着却非常陌生。
她终究胆子不够大,没敢直接掀开喜帕四下打量,目光只能穿过半透的帕子,朝前张了张。
模模糊糊间,她看见了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背影。这时候,她终于觉得有那么一点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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