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赵庭芳高兴得快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与薛灵镜又唠唠叨叨好一阵,将桌上的几种茶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又催着梁狗儿也尝了尝,这才意犹未尽地带着人从脚店离开。
薛灵镜将几个空瓷瓶放回竹筐里,冷不丁一回头,却见秦寡妇正望着她冷笑。
“干嘛?”薛灵镜瞟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你想咬人?”
“你是东家,我咬也不敢咬你呀。”秦寡妇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胳膊,似笑非笑道:“你的话,说得倒挺好听。嘴上说是不想白拿钱,总要做点事情才好,实则,你是不想将那几种茶汤的制作方法教给别人吧?”
“又怎么样?”薛灵镜也不否认,不紧不慢坐下了:“我给赵公子制定了菜谱,那可是我的心血,已经很够意思了吧?这压箱底儿的东西,自然还是应该留在我自己的手里。猫给老虎当师傅的故事,你没听过?”她又不傻,将自己会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全交出去,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这些茶汤,可都是她自个儿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世上独一份,如此难得,又怎能轻易教给旁人?
“哼。”秦寡妇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你倒是挺有心眼儿的。”
“我若是没心眼儿,当初还怎么把你从郑家掏出来?”薛灵镜回她一句,便拿眼梢瞟了瞟她,“你也别跟我在这儿胡扯,我还没问你呢,你对那梁狗儿,是个什么意思?”这秦寡妇干起活儿来很勤快,然而平日里,却着实是个惫懒的货,虽然爱嚼舌根,却没什么兴趣真正地与人来往,整个石板村,也没几个她能瞧得上的人。
方才她居然那样热情洋溢地往梁狗儿跟前凑,安的是什么心,还用得着说吗?
秦寡妇
“嗤”地一笑:“不就是你瞧见的那个意思吗?你都猜着了,何必还来问我?多此一举。”
“不是,你还真看上他啦?”薛灵镜很有点莫名,扯着她在自己对面坐下:“你是几时有了这样的心思,之前我怎地半点也不晓得?那梁狗儿……为人是不错,虽然不爱说话,但平日里咱们若遇上了麻烦,他倒也肯出手相助,只是……你应该根本就没同他说过两句话吧,怎么就……”
“我为什么要让你晓得?”秦寡妇得意洋洋地一挑眉:“买卖上头你是我东家,我自个儿的事你难不成也想管啊?你个黄毛小丫头,自己的事都还没张罗周全呢,你还是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吧!”
“我本来就快要嫁出去了啊!”薛灵镜撇撇嘴。她跟秦寡妇的确差着岁数呢,在这种个人大事上,似乎她的确没有太多发言权。
可是,她总不能真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
“这么说,你还真有那心思了?”她也不管秦寡妇愿不愿意回答,接着又问:“我娘晓得吗?”
“你娘?”秦寡妇哼笑一声:“让我告诉你,你娘每天跟我在一处做买卖,闲时都念叨些甚么吧。大多数时间呢,她嘴里说的都是你,譬如她给你做的针线活儿还剩下一大堆咯、你嫁人之后会不会受欺负咯,反反复复,自己也不嫌烦;其他时候呢,她不是在担心你哥在船帮的情形,就是在埋怨阿锐成天疯玩——她满心里都是你们三个,哪还有精神头管我?”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当然,我也不用她管。”薛灵镜一下子乐了:“怎么,这是跟我们三个吃醋了?那没办法,谁让我们是我娘的亲儿女呢?哎,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究竟瞧上那梁狗儿什么了,告诉我知道知道呗!”秦寡妇斜晲她一眼,想了想,道:“他身体好。”薛灵镜正端起茶碗要喝,听了这话,噗地就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你不懂。”秦寡妇非常正经:“你现在是觉得可笑,等你成了亲便知道,男人身子骨强健,比什么都重要。你看之前郑家的那个短命鬼,我嫁了他两年,他就没了,害我给他守了八年的寡……这都算了,当年我嫁他时,瞧着他还人模狗样的,相貌不差,个头也高,谁知之后我才发现,他根本中看不中用!”薛灵镜:“……”怎么办,这话题太少儿不宜了,她脸皮虽然厚,却也还没厚到能大大咧咧讨论这种事儿的地步啊!
“那个……你别说了。”她有点不自在,挠了挠额角,站起身来就要走。
“不是你要问的吗?怎么,这就不想听了?”秦寡妇翻了个白眼:“你现下是觉得无所谓,等你成了亲你就晓得,我吃的那种苦,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我不想晓得。”薛灵镜捂脸,却又忍不住问:“那你怎知梁狗儿就身体好了?”
“我能瞧出来呀!”秦寡妇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你以为这些年我在村里跟人嚼舌根,就光是传闲话?告诉你,我当真从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身上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呢!我一看就知道那梁狗儿指定差不了,还有你家傅六爷,你也可以放心……”
“好了好了,我还是维未嫁的姑娘,你不许跟我说这些!”薛灵镜浑身几乎着火,跳起来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回头道:“喂,你要是……你要是想找个身子骨强健的,船帮现成有一大把呢,你怎么不跟我说说,让我帮你踅摸?”
“给你添那麻烦做什么?”秦寡妇微微一笑:“况且,我瞧中梁狗儿,也不仅仅因为那一点。我们成天在一处摆摊,虽然他大男人心粗,没将月兰照顾得太好,可他对闺女却很有耐心,无论是对月兰说话,还是看她的眼神,都特别温柔。一个男人,有手艺能挣钱,平日里生活简单,对孩子还那样有耐性,那他一定不会是个坏人。”薛灵镜吁了口气,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堪了,又从门口走了回来。
“不过我瞧着,他好像并未领会你的意思。”
“无所谓啊,反正时日还长。”秦寡妇唇角轻轻朝上翘了翘:“我答应过你,两年不能离开你家,那梁狗儿,也刚刚去赵公子的园子里干活儿,短时间内,只怕腾不出空来,所以,我一点也不着急,慢慢来呗。倒是你呀……”她话锋一转:“你可要我告诉你,为何你可以对你家傅六爷的身子骨放心吗?”
“你闭嘴!”薛灵镜没料到她又扯到这上头来,倏然一惊,拔腿就跑,冲出脚店,一径往家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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