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的醉意被杨青叶吓醒了一大半。
他连连摇头:“不不,你别问。”
杨青叶别过头去,慢悠悠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怀远借着酒胆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想想我,我专门从京城赶来。为了你接近你,绞尽脑汁住在你隔壁;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还在大太阳底下晒肚皮;我还厚着脸皮请赵爷爷来做媒,为了你取得你的信任,把我的老底都揭了给你。”
李怀远这一把辛酸泪,听着动心,闻着恻隐。连小灰和小虎都有些可怜他。自从小黄成了精,主人对它就没以前好了。不但常常打它,而且再也不抱着它睡了。由此可见,成了精也不一定好,果然当平凡猫有平凡的好处,这是小虎的想法。小灰却在想:小样儿,你这回知道了吧,没有本猫给你出谋划策,你注定要失宠。
两只猫如此可怜李怀远,杨青叶看上去仍然无动于衷。
李怀远满脸地失魂落魄,抱着两只猫回去了。
大柳树下的众人用炯炯的目光看着李怀远和他怀中的两只猫。
有人给他搭话:“我给你讲,你要捉老鼠借小虎就行,小灰从来不捉老鼠。”
小虎听到这句话,颇得自得,小灰听罢,气得圆睁双眼,冲说话人叫了两声,然后看看李怀远,用眼神命令道:“小黄,咬他。”
李怀远敷衍了这些人几句,抱着两只猫往家走去。
他一离开,坐在树下的周全有心思也活络了:“这家伙去借猫,那我要不要去像根擀面杖?”
孟清源在想:“我以后还是亲自去买包子罢。”
李怀远一直在担心杨青叶去问另外两个关于入赘的问题。
杨青叶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断了。
因为邻县发生了水灾,许多灾民流落到相对富庶又没有灾情的端阳县。特别是人杨青叶所在的这条小吃一条街流民最多。这些灾民初来的时候,杨青叶和周全有等一些卖饭铺的没少施舍,就连赵奶奶这样的人家也是尽自己所能,拿出食物和来救济。可是,灾民越聚越多,杨青叶他们做的都是小本买卖,哪经得起这么大量的施舍?他们自己还得吃饭做生意是不?
这些灾民大多都是本分老实的百姓,但俗话说,饥寒生盗心,何况这里面的人也不全是本分之人。渐渐地,附近的街坊邻居中时不时传来家里被偷盗的消息,更为恶劣的是还有一户人家的闺女险些被欺侮。众人人人自危,有人就提议去找告诉官府,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李怀远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此事,他第一件想到的就是灾民这么大,官府怎么不发赈灾粮?难道是灾情还没来得上报朝廷?
他向一位看上去十分老成的长者打探消息,那人说他们那里今年春天就开始干旱,麦子歉收,本来指着秋粮多打些,结果一入夏又连降大雨。当然,端阳也下了雨,便他们的地势好些,不像他们那里那么严重。
李怀远思忖良久,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一趟。他要出门,但心里又放下不下杨青叶。她家是卖包子的,本就十分引人注意,再加上家里又只有杨槐一个半大男孩子,根本不济事。万一……
他想留下金钟和银哨,无奈两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命令也没用,一命令他们就要死要活。他们被上次那事吓破了胆,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小命也就跟着呜呼了。哪敢就这么放王爷独自离开?
李怀远十分地后悔自己出门没多带几个侍卫。唉……
尽管两人哭天抢地,李怀远还是将金钟拨过去保护杨青叶。两人一看,这样的结果也勉强可以了。还能怎么办?金钟只能乖乖上任。
金钟到杨家跟杨槐挤一家房,他找的理由是他家的房子漏雨。
杨青叶嘴上没说,但心里明白是李怀远的安排,便也同意金钟跟杨槐住一块。
李怀远安排好杨青叶的事,便出门办事去了。
他果然有先见之明,他出门的第一晚,杨青叶家就遭了灾民的抢劫。
直到这时,人们才惊讶于金钟的身手。他看似平平常常,一到打架,往中间一跳,闪绽腾挪,窜蹦跳跃,打得贼人哭爹喊娘。大黑率领小灰小虎,众邻居闻声也来帮忙,把这些众贼吓得四处窜逃。
杨青叶惊魂一定便领着杨槐再去官府报案。江知县也正为灾民的事焦头烂额。报案的不知杨青叶一家,江知县只得让众衙役和侍卫轮流去巡逻。有了这些衙役的巡逻,端阳县的治安略略好了一些。
街上有人巡逻,家里又有金钟和杨槐,杨家暂时安宁下来。
可是她心里总归有些放不下李晃。她向金钟打听他的去向,金钟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表面说了一大通,其实什么也没透漏。
杨青叶心里既担忧又焦急。他那么蠢谁知会不会出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杨青叶当晚就梦见了李晃被人捅了,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刀,鲜红的血汩汩流淌。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她,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杨青叶伸手去扶到,却摸到了黏糊糊的血,她吓得浑身颤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金钟一听到叫声第一个赶了过来,站在杨青叶门口连声叫:“杨姑娘,杨姑娘。”
杨青叶喘息几声,擦了一把大声回答:“没事没事,我做噩梦了。”
金钟这才放心地回去。
杨青叶因为这个噩梦,下半夜睡得极不安稳。
次日清晨,她一看到金钟就说道:“我昨晚梦见你家主人了。”
金钟见怪不怪:“那没什么,我家公子几个月前就梦见姑娘您了。”
杨青叶瞪了他一眼:“我是说真的。”
金钟一脸严肃:“小的也是说真的。”
杨青叶叹了口气,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整整一天,杨青叶都心神不宁,总担心自己的梦灵验。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李怀远就被银哨搀扶着回来了。他的头上还包着白布。
杨青叶心中一沉,赶紧上前询问。这才知道,这家伙路上被流民打劫了。
可杨青叶又有疑问,既然金钟功夫那么好,那么银哨武艺肯定也不弱。
李怀远答曰:“他是武艺不错,本人武艺也很高。”
银哨接着说:“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李怀远指着自己的伤头说:“这是被他们用石头砸的。”
银哨带着哭腔说:“他们都说小的和公子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大肥养。”
杨青叶叹息,金钟也叹息。
李怀远又转而问金钟,当他听说杨家一切平安无事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帮灾民太可怕了。一定得想办法赶紧让朝廷赈灾放粮。——嗯,我去躺一躺。”李怀远这一躺一天一宿没醒来。
众邻居知道了都来探望,有人拿鸡蛋,有人拿红糖。小灰小虎大黑也来了。
杨青叶没有跟着众人来,她是晚上来的。
她端来了鸡汤,坐在赵奶奶家一通东拉西扯。
赵爷爷先看出来了,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看看。你们接着聊。”
赵奶奶也随后站了起来:“青叶你自个坐,我去去就来。”
小玉最后出来眨巴着眼睛说道:“青叶姐姐,你去隔壁看李哥哥吧。他肯定在等着你来。”杨青叶也不再装了,倒了一碗鸡汤去了隔壁。
她去的时候,金钟和银哨一边熬药一边掰扯:
“你说人家都来了,杨姑娘怎么还没来?”
“人家毕竟是姑娘家,肯定是害羞不好意思来。”
“我敢打赌她一定会来。”
“我觉得她不一定来。”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听见屋里有动静。两人便飞一般地进屋。
“王爷您醒了?”
李怀远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仍旧觉得头晕恶心。他酝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银哨,你换身旧衣服,带着东西连夜抄近道去临县——”
他话说到一至,就见银哨不停地对他眨眼。李怀远明白外面有人来了,当下话锋一转道:“去找我那位远亲,让他赶紧上报灾情给……我大哥,我大哥会想办法赈济灾民。快去快回。”
银哨连声答应,态度万分恭敬地接过李怀远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离开了屋子。
银哨与杨青叶迎面相遇,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金钟还愣在原地,就听得李怀远轻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也该离开了。
杨青叶端着鸡汤站在床边,看着李怀远说道:“我的梦果然应验了——我梦见你被人捅了,流了满地的血,一摸还是黏的。”
李怀远幽幽地说道:“你梦的是小黄不是我,我的伤在头部,再说你又没摸我。”
杨青叶:“……”为什么他们两个的关注点总是那么迥异。
李怀远用垂涎的目光看着杨青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昨晚也做梦了,梦见你答应了我的求亲,你说我的梦能不能应验?”